「杨伊,你真的看到了吗?」
「嗯,我记得在墙的那边,靠近北边的地方,还有一面一模一样的墙」
「但是地图上什么都没有」
「是的,所以我觉得很好奇」
站在又黑又高的两米高的墙下面的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
体型较小的女孩子梳着双马尾,戴着大大的圆形眼镜,体型较大的则皮肤黝黑,身材壮硕。
两人脖子上都戴着项圈。
自从被同班同学的左希背叛,在素未谋面的学姐钟离心的奴隶们的围攻下被抓,最后被强迫变成了奴隶后,邵兰每天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
她想要反抗,想要逃跑,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一方面会遭到同为奴隶的学姐们的暴力,另一方面,脖子上戴着的项圈会放出强烈刺激的电流,让她瞬间瘫软在地,浑身肌肉无力,脑袋眩晕。
她恨,恨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学姐钟离心,也恨一脸笑容背后捅刀子的同学左希,自己一度还拿她当好朋友。
但她最恨的,还是无能的自己。
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邵兰觉得自己没脸活下去。
但杨伊一直在鼓励她,和她一起吃饭,一起做作业,除了被钟离心喊去干活或者遭受欺辱的时间外,她们几乎一直在一起。
对不起杨伊,想要赎罪,这种想法一直萦绕在邵兰内心最深处。
今天是两周一次学院放假的日子,初等学院的学习非常紧张,每天的上学时间虽然不多,但内容却跨度很大。对于成绩不好的邵兰来说不得不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勉强跟上进度。
但今天不一样,两人出来的目的,是一种特殊的“探险”。
杨伊对自己说,邵兰被抓的那天她看到了橘岛最外围的墙外面并不全是大海,远处看到了和这边非常相似的黑色墙壁,并且也是向内弯曲的。
就当是和杨伊的约会吧,邵兰这样想。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过去看看!」
「嗯,要小心一点啊,邵兰」
「没问题的,放心吧。我上去之后再拉你上来!」
「嗯」
今晚的月光比较明亮,视野很好,比较适合探险。
墙外哗哗的海浪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水汽。
邵兰倒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向前冲。
几个箭步冲到墙脚下,然后一脚踩在墙壁上,另一只脚几乎是同时跟上,然后双手像吸盘一样扣住墙壁上沿。
「嘿!」
双臂用力,她整个身体都停在墙面上。
「来吧,我拉你」
杨伊见她爬了上去,也模仿她的动作,虽然第一次踩空摔倒了。
「啊呀!」
「没事吧!杨伊!」
还好摔倒了沙滩上,要是撞到水泥墙上可就严重了。
「我...没事!呸呸呸」
嘴里吃进了沙子,杨伊用手抹了抹满是沙子的脸,重新后退摆好姿势。
「呀——」
「来!好!使劲」
一双大手抓住了杨伊的两只小手,随后把她用力往上拉。
「别乱动,别掉下去!」
稳住了身体,邵兰和她一起看向墙的对面。
「你别说,这还真的...」
「嗯」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难道海的中间有一面镜子?」
借着月光,海面黑黑的,但大概几千米远的地方,另外一道黑色的墙就展现在她们眼前。
「不,那样我们两个也会在对面坐着的」
「哦对,我又犯傻了!」
看不到墙后面的东西,沉默的墙是如此神秘,就像要把所有秘密封锁在里面一样。
对面的墙也是建在沙滩上,和这边几乎一模一样。
「风好大,你别掉下去了」
一阵猛烈的凉风呼啸而过,邵兰连忙抓住杨伊的手臂。
「谢谢...」
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偶尔会有身体接触,但都比较轻微,就连接吻的次数都很少。
主要是因为杨伊太害羞了,除了表白那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特别有勇气之外,别的时候都很害羞。
被碰到心脏就会砰砰地加速,邵兰的身上仿佛有种奇妙的香味。
「那现在怎么办?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不我过去看看?」
「可是...这里没有路啊」
杨伊其实对对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好奇,但她以为会有办法过去的。
「我游过去吧」
「啊?游过去?这么远!」
从这边的沙滩到对岸的沙滩大概有几千米远,而且还要折返。
「没关系,这个距离还是小菜一碟。别以为我只会长跑啊」
「但,但是你没带泳衣,就这么游的话...」
肯定会浑身湿透,然后衣服贴着皮肤非常难受。
「那就这样吧」
「哎,哎你等等,你要干什么!」
邵兰纵身跃下,稳稳地落在墙外的沙滩上,然后开始脱衣服。
白色运动衫和黑色运动短裤直接脱掉扔在一边,邵兰浑身只剩下两件内衣。
傲人的胸脯波涛汹涌,挺翘的臀部让人心里发痒,大腿粗壮结实,小腿紧致柔顺,微微晒黑的皮肤在杨伊的眼里更加性感。
「这样的话就不怕弄湿衣服了,帮我拿着吧,别让风吹跑了」
「嗯...嗯...」
杨伊接过从墙下面扔过来的衣服,心里更加七上八下。这是邵兰的衣服,上面肯定有她身上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话...
「你就别跳下来了,在上面坐着吧,免得一会还得爬上去」
说完,邵兰转身大海。一浪又一浪冲刷着沙滩,黑黑的海水看不见内部的样子,总感觉像吞噬人的巨兽一般。
「那个...要不还是算了吧,感觉很危险」
比起邵兰的安全,好奇心又算的了什么。杨伊满脸愁容,但邵兰根本不害怕。
「说不定那边有什么好东西呢!我们就能发财了!放心吧,要是有危险我肯定往回游」
她伸展着大腿和双臂,简单做了一下热身运动。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杨伊」
“扑通”一声,邵兰助跑后一头扎进水里,然后手脚并用拍打着水面,稳稳地向前游。
邵兰的头有节奏感地露出又沉下,她矫健的身姿在海浪中若隐若现,杨伊心里敬佩万分,对邵兰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她一向不擅长运动,游泳根本就不会,到了水里就是九死一生。而邵兰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如此优秀,自己能配上她吗?
手里的两件衣服仿佛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杨伊把视线从海里的邵兰身上移开,盯着这两件衣服。
“咕嘟”咽了一下口水,杨伊自言自语道。
「闻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反正她也看不到」
在海里专注游泳的邵兰根本不可能回头看,杨伊确认了这一点。
「我这是为了帮她看看有没有汗味,是不是该洗了,绝没有其他想法」
说着,杨伊用她的衣服紧紧捂住口鼻,贪婪地吸着衣服上的气味。
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气味,有点像刚拧开茶叶盖的感觉,让她欲罢不能。
「呼...呼...呼...」
反复呼吸着,杨伊渐渐陷入了痴迷的状态。
与此同时,邵兰则稳定地换着气,按照她熟悉的方式往前游。
海水冰冷,让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并不像在游泳池里训练那样自然,但也足够了。
足够游到对岸,再翻过墙,看到那边的世界了。
那边到底有什么呢?是和橘岛一样的地方吗?
是荒芜的岛屿,还是繁华的城市呢?
是人类住的地方,还是野生动物住的地方呢?
越往前游,好奇心就越强,越往前游,墙后面的东西就越吸引人。
正当她沉浸在幻想中时,突然”砰“一声闷响,身边的水花猛地炸开,吓得邵兰大叫一声。
「啊!什么东西!」
水花溅了她一脸,瞬间肾上腺素狂飙,大脑发出危险的警报。
“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震耳欲聋,无数个水花从身边炸开,邵兰立刻停止动作,转身往来的方向游。
「子、子弹?」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呀啊!!」
右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她顿时失去平衡,脸朝下砸进水里。
眼睛被海水模糊,鼻子里、嘴里都进了水,身体渐渐沉入水中。
无法呼吸了!
水下更是一片黑暗,甚至分不清上下左右,右臂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又不得不强撑着往水面挣扎。
不行,怎么能这么放弃!放弃了就死了啊!
身体迅速失去力气,视线被染成了红色。
上面,上面,上面!
双腿拼命摆动,右臂几乎不能动,所以只能放在胸前,单靠左臂往上浮。
如果不能上到水面,就没法换气,也就彻底没力气了,生死就在几秒钟之间。
「邵兰!邵兰!上来啊邵兰!」
水下很安静,听到的都是轰隆隆的气泡声,但她隐约听到了杨伊的呼唤。
「邵兰!」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邵兰的精神更加振作了一些。
杨伊还在等我,必须要回去!右臂不能用,还有左臂!
有亮光,邵兰使出最后的力气,挤压肺里最后一点氧气。
「噗哈!呼...」
月光重新出现了,天空,海面,不远处的墙壁,还有哭成泪人跪在海水里,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水中的杨伊。
新鲜空气再次涌入,这种舒爽感甚至一度压倒了右臂伤口的疼痛。
「笨蛋!你,你给我回去!掉进来我可救、救不了你!」
「邵兰!邵兰!你没事吧,我...」
杨伊已经无法正常组织语言了,当她还在忘情地吸着邵兰衣服的气味时,突然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然后邵兰想往回跑,结果就沉入水里了。
看到那一刻,杨伊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了,她一把扔掉衣服,毫不犹豫地从墙头跳下,然后摔了一跤。
她看到了对岸的墙上有一个人影,拿着一把长长的墙,瞄准了邵兰。
但最后邵兰还是凭借顽强的毅力游到了岸边,虽然立刻就倒在了沙滩上。
「啊!你的胳膊!得快点去医院!」
邵兰的右臂上边露出骇人的红色和黑色,血流不止。她的脸色苍白,浑身没什么力气,连走路都困难了。
「呼...我真以为要死了...怎么,还有枪...没办法知道对面是什么地方了」
「别说了!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先,先把血止住吧」
「嗯」
此时,邵兰却像个乖巧的小女生一般被杨伊照顾。她知道自己的伤不是很严重,大概被子弹擦到了手臂外侧,只不过在海水里疼痛被放大了很多倍而已。
两人一起坐在沙滩上,杨伊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你看到了吗?那个...是什么东西?」
一边被杨伊用撕扯下来的布条包扎伤口,一边虚弱地问道。
「一个拿着枪的女人,长相完全看不清。邵兰,不要再说这些了,都是我的错,害你伤得这么重...」
眼泪再次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杨伊难过地抽泣着。
「我对不起你,今后给你当奴隶好了」
「噗嗤」
邵兰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在说什么啊,咱们本来就是奴隶了啊」
「那就奴隶的奴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疼疼疼疼——」
「别笑了,扯到伤口了吧」
「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杨伊的脸在月光下肉眼可见变红了。
「我、我只是在赎罪,邵兰,以后我要给你当牛做马...啊我在说什么!不快点去医院的话...」
「不是已经包好了嘛」
「不行,还没消毒,容易感染」
「那好吧」
突然,耳边传来嗡嗡嗡的震动声。
「邵兰,你的UT怎么响了?」
「是不是那女的又想欺负我了?」
那女的指的是她的主人钟离心。
杨伊把衣服还给她,邵兰接过自己的衣服把UT取了出来。
整个屏幕被一条消息覆盖,又大又红的字出现在屏幕中央。
【检测到非法出境,已通知主人:钟离心】
【非法出境中止】
【根据《橘岛出入境法》,对主人进行罚款,金额为2000元】
......
......
「不要走...不要...求求你」
「我最讨厌你们了,什么家不家的,一点都不威风!」
「别打了!求求你们!他快死了!」
「我恨你!我恨你们!我恨所有人!我恨这个世界!」
「啊!」
眼前漆黑一片,泪水模糊了双眼,胸脯激烈起伏,嘴巴大口呼吸。
「梦...」
小铃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心里残留的是非常强烈的负面情绪。憎恨、愤怒、痛苦、后悔,甚至是绝望,杂乱地混合在一起,让她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
房间里很黑,但小铃听到了另一个平稳的呼吸声,感觉到床上身边有个熟悉的温度。
是纪菲姐姐,小铃看到她修长紧致的身体侧躺在床上,立刻感觉安心了许多。
房间里还算温暖,但两人也盖着被子,小铃把自己盖的这部分掀开了。
船还在平稳行驶着,几乎感觉不到摇晃,但从房间仅有的一扇小窗口可以看到海面反射的微弱月光。
窗户是不能打开的,所以空气有些发闷,小铃想出去透透气,正好去一趟厕所。
走廊里的灯光还是和白天一样昏黄,小铃从房间出来经过空无一人的休息舱,来到旁边的厕所。
「啊!」
刚走进来,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里面活动,吓得叫了一声,那人也不闪躲,转身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仔细一看五官端正,睫毛修长,柔顺的头发从两边垂下。她不高不矮,脖子上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项圈。此时正站在洗手池边上,脸上沾满了水。
小铃忽然想起来这个女人好像在吃午饭的时候见过。
「您、您好,请问您是?」
「许海雅,请不要对我用尊称」
「许...啊我想起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文若南把腿架在她脖子上,还命令她喂自己吃饭。面对如此欺负人的事,她也什么都没说,默默照做了。
许海雅没再看她,继续拧开水龙头洗脸。哗哗的流水声让小铃不知所措,总觉得十分尴尬。
「那个...您是刚下班吗?」
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过去的话太奇怪了,小铃还是试图搭话。
「不是,请不要对我用尊称,铃大人」
「铃大人?额...叫我小铃就可以了...」
许海雅再次转过身,低下头。
「那是不可以的,如您所见,我只是卑微的奴隶。除了身体属于主人之外,不能对任何除了奴隶之外的人有所不敬。您的名字叫小铃,所以我称呼您为铃大人,请不要对我使用尊称」
她的眼神如此黯淡,就像火苗熄灭了一样沉寂。小铃在她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活着的动力。
不想和她继续争辩下去,小铃只好顺着她的意思。
「那好吧,我就叫您许姐吧」
「不,您最好不要那样叫」
许海雅摇了摇头。
「诶?那我应该怎么称呼?」
「她们叫我贱人或者婊子,您可以用这种叫法」
「啊?这,这这这...」
这也太侮辱人了吧?为什么她要心平气和地接受啊?这不是骂人的脏话吗?
「嗯,就这样。我应该说快要值班了,之前是文大人要求我侍寝,现在回去可以休息一会。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侍寝!?啊,没,没事了,许姐先回去吧」
「请不要那样叫我,铃大人」
「对了!许姐在哪里值班?」
「驾驶舱,请不要...」
「好的我知道了,明天我去打扰一下!请回去好好休息吧!」
打断了她的说话,许海雅没再继续说重复了好几遍的那句话,默默地转身走出了厕所。
「呼...」
好奇怪的人,小铃松了一口气。她从未见过如此卑微的女人,仿佛行尸走肉一样。
「啊!不行了!」
回过神来的小铃终于想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膀胱已经涨得不行,赶紧打开了一个隔间走了进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小铃发现纪菲姐姐正坐在床上,一脸凝重。她的头发散乱,眼皮快要合上,嘴里不停打着哈欠。
「小铃,你去哪了?」
「纪菲姐姐,我去了趟厕所,把您吵醒了吗?」
「哦,没什么,那我继续睡了」
看来是担心自己的缘故,发现床旁边的人不见了就坐了起来。
纪菲躺下拉上被子,小铃也跟着躺下了。
「纪菲姐」
「嗯?」
最近的噩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了,虽然每次都让小铃感到十分痛苦,但梦里的那个人的模样也逐渐熟悉了起来。
她忘记了什么事,一定是十分重要而又痛苦的事。
「您知道吗?我的过去,我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纪菲沉默了,两人一齐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
想知道自己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自己曾经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是万能的纪菲姐姐的话...
「不知道」
「诶?」
「你的过去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在橘岛捡到你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告诉我这些,只是把你当做普通的小女孩来养。小铃,你还不够成熟,想那些事会给你带来烦恼」
「但是...纪菲姐姐我真的很想知道...」
「那我有什么办法?如果真有那种操纵记忆的魔法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唉...」
很失望,如果纪菲姐姐都不知道的话...
「对了!我应该是被人从那边抓来的吧?没错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菲的语气变冷了一点。
「鲁曼姐姐跟我说的,她说这座岛上的人要么是被抓来的,要么是自愿主动来的。我觉得我应该是被抓来的」
「这个鲁曼...」
纪菲有些生气,她严防死守的事这么简单被说出去了。
「既然这样,抓我的人一定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吧?」
「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我可不知道谁抓你来的」
「这样啊...」
还是没有结果,但起码可以确定的就是,只要找到了抓她来橘岛的人,大概就能恢复一部分记忆了。
「那纪菲姐姐,我可以抱着您睡吗?」
「啊?不行」
说完,纪菲转过身背对小铃重新睡着了。
......
......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海面上,让波光粼粼的海面显得十分清澈,可以看清一些小鱼在最上层游动。
白露号渔船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终于抵达了捕鱼作业的地点。
船
一大早,船员们就穿着整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甲板上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呼喊声,还有机器转动发出的嘎吱声交相辉映,好不热闹。
小铃六点多钟就起床了,简单打扫了一下休息舱后就在厨房和程姨一起准备早餐。
热乎乎的鱼肉馅饼和神奇的“皮蛋鱼肉粥”,让小铃着实享受了一把口服,不得不再次佩服程姨对口感的把控能力。
吃过早餐后,小铃本来打算和昨天一样打扫二层走廊和几个“领导”的房间的,但纪菲叫住了她。
「小铃,第一次作业你去看看吧」
于是她把清洁工具暂时放回了清洁间,跟着纪菲来到甲板上。
此时甲板上有七八个人,在大副刘荷的指挥下忙碌地工作着。水手长文若南一边叼着烟斗,一边整理着船后面的绳索。
「绞机状态良好,已经接电了」
「驾驶室那边用声呐已经确定了鱼群的位置」
「渔网准备好了」
「管道和冷藏舱已经准备好了」
不止她们这些甲板部的人,下面还有其他船员进行配合,整艘船仿佛形成了一个整体,有条不紊地开始捕鱼作业。
「好,开机下网!」
刘荷一脸平静地喊道。戴着项圈的女船员在巨大的拖网绞机上拉下电闸。随着咔嚓一声,嗡嗡的机器轰鸣声响起,把驾驶舱顶部停留的海鸥惊得扑腾而起。
“嗡嗡嗡嗡嗡嗡——”
伴随着绞机越来越快地转动,堆成小山的黑色渔网一点点被甩到海里。与此同时,原本静止的船再次缓缓向前移动,渔网像一条黑色的带子,也像渔船的长长的尾巴一样在后面延伸得越来越长。
小铃注意到网孔很密,而且长度非常长,落在海里就像要把海从中间截断一样。
渔网延伸开来,浮在水上有两条黑色带子,带子上挂着无数个又小又圆的气球一样的物体。
「好壮观啊!好厉害!」
「这就是捕鱼嘛」
尽管从UT上了解到了一点拖网渔船的介绍,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非常震撼的。尽管人类很渺小,大海无边无际,但这个如同猛兽一般的绞机和气势如虹的渔网就是人类对自然的宣战。
「喂,那边那个女的,你不干活在那愣着干嘛?白吃饭的吗!」
红色爆炸头的女人用手取下烟斗,指着小铃的方向骂道。
「诶?我,我...」
「没说你,是我,我也去帮帮忙好了」
纪菲摸了摸小铃的头,朝着甲板后方走去。
小铃还是很担心她们会打起来,不过纪菲过去之后文若南也没说什么,大概还是干活要紧。
甲板上的渔网全部投下海,绞机上露出光秃秃的带着锈的轴,停止了转动。
海面仍然十分平静,大海仿佛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尽管至少两公里长的渔网放了下去。
这样不知道要等多久,小铃转过身往船的前部走去。前面是驾驶舱,如果没错的话...
透过带着圆形玻璃的门,小铃果然看到了应该看到的人。
「许姐早上好,我没打扰您工作吧?」
许海雅把头发挽了起来,变成一只蓬松的马尾辫。此刻她正盯着面前复杂的仪表盘和显示屏,手里握着船舵。
「铃大人,早上好,请您随意」
小铃注意到她的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面容憔悴。
「如果没有打扰您的话,我想跟您谈谈」
从昨天晚上遇到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了,小铃不只是为了完成船长的任务,也是出于同情的心理。
「您想知道什么呢?铃大人」
她一口一个铃大人叫得小铃十分别扭,但也只能忍耐了。
「许姐,我首先想问的是,奴隶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对不是奴隶的人要这么...这么的...」
「这么卑微是吗?」
「是,是的」
许海雅微微调整了一下船舵的方向,说道。
「我想可能有人对您说过,奴隶不是人,本质上就是一件物品,或者一头牲畜」
「啊,确实有」
鲁曼对小铃这样解释过。
「主人拥有奴隶的一切,可以任意打骂奴隶甚至杀死奴隶,没有任何后果,就像您打碎自己家的花瓶一样简单」
「虽然之前也听到过,但总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其实大家都是人不是吗?为什么非要分出奴隶和主人呢?」
「不知道,这不是我能知道的问题。我能做的只有服从」
她已经被彻底驯化了,即使身体上是人类,但精神上已经是牲畜了。
「有些奴隶比别的奴隶更有地位,不是因为这个奴隶有多么特殊,往往是因为她的主人的特殊性,您能理解吗?」
「主人...」
在沙漏买菜的时候,小铃也看到过用绳子牵着奴隶走的主人,但关于奴隶的地位问题确实没考虑过。
「政府官员的奴隶,肯定比工人的奴隶更有地位。这样说您应该知道了吧」
「啊,是的,这倒是」
但小铃从未见过任何政府官员,她们似乎从未露面,甚至小铃怀疑不存在橘岛没有政府。
「等等,我不是想说这个。许姐,她们总欺负你吗?就像...昨天中午那样?」
「欺负?」
许海雅哼了一声,从上到下打量了小铃一眼,淡淡地说道。
「那算什么欺负?我根本不在乎,不如说是家常便饭」
「为什么啊?那样不是很不舒服吗?」
小铃想到有人一边把腿放在自己身上,一边强迫她服侍,心里就很难受。
「是吗?我已经没感觉了」
许海雅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我从上船以来就是奴隶,已经习惯了被人使唤的生活。从文君走了之后...她们对我更肆无忌惮了,不过大家都一样」
「都一样?」
虽然有些在意文君是谁,但还是等下再问比较好。
「她们把我们当成玩物,肆意发泄肉体的欲望,身为奴隶的我们只能任其摆布。这一点每个奴隶都一样,只不过我因为文君的原因被她们盯上罢了」
「那个...从刚才开始就想问了,许姐您说的文君是谁?」
「文君啊」
她终于露出了惆怅的表情,眼里渗透出强烈的哀伤和幽怨。想到爱与恨交织的那些过去的时刻,许海雅就忍不住鼻子发酸。
「很抱歉...要是让您想到不好的事情就...」
「文君是我最恨的人,我想杀了她」
「不会吧...她对您做了什么事?」
从未表露过情绪的许海雅突然变得这么激动,小铃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她...」
尽管不愿回忆,但那个人的声音她永远忘不掉。
「哎呀,你这么漂亮,我都有点喜欢你了呢」
「船长,您在说什么,我是奴隶」
「奴隶怎么了嘛,我就是喜欢你呀」
「可我是别人的奴隶」
「没关系,我去问问她能不能卖给我」
「您...您在开玩笑吧,买我这种没用的奴隶不是浪费钱吗?」
「哪里哪里,我是船长,不差这点钱」
许海雅缓缓开口道。
「五年前我被抓到这里当奴隶,被送到了船上工作。师文君是这艘船的前船长,她把我从原来的主人那里买了下来。作为奴隶,偏偏我受到船长的宠爱,她们的心里都很不平衡。而且那几个女人本来随便玩弄我的,我被文君买了之后就不准她们碰我了」
「您被买了...要花多少钱呢?」
「不知道,不同的奴隶价格不一样。像我这种普通的船员也就十万到二十万之间」
「十万!」
小铃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因为奴隶可以干活赚钱,所以买奴隶花的钱慢慢可以赚回来」
「是这样啊...」
「文君她特别照顾我,经常找各种借口让我休息,很多值班翘掉了,重活也不让我上去干。我知道大家心里对我有怨言,但也没办法,我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
「等等,我不明白一件事」
小铃注意到一个问题。
「主人对奴隶的控制是项圈吧?但是,但是在海上UT是不能用的吧?」
「是的,在海上不能启动项圈的放电」
「那你为什么...」
许海雅摇了摇头,似乎早已料到这个问题。
「你的想法很幼稚,不过没经历过不理解也正常。对我们奴隶来说,就算反抗得了一时,也反抗不了一世。一旦回到岸上,可能要面临生不如死的惩罚甚至直接被杀。而且主人还可以用别的拘束道具来控制奴隶,不仅仅是项圈」
「什么拘束道具...」
「种类非常多,沙漏地下可以买到。能控制奴隶的站立、视力、听力、呼吸、排泄,全部用上之后绝对会生不如死。我绝对不想体验那种滋味」
「可是文君姐姐对您不是很好吗?」
「对奴隶好是出于个人的情感,但不等于奴隶可以反抗主人,这是两码事」
「哦...」
「那段时间过得很快,我天真地以为把一切交给文君就可以了」
那个时候是许海雅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小海雅,你喜欢海吗?」
师文君的声音萦绕耳边。
「主人,我...」
「肯定很喜欢的吧,毕竟名字里都带着海。对了,你以后不要叫我主人」
「那叫您什么?」
「叫我文君」
「我怎么敢对主人直呼其名——」
「这是命令,不听话的话...」
师文君当时把她逼到了墙上,用嘴对着她耳朵吹热气。
「那就亲到你听话为止」
还没等她说什么,师文君就像火一般压了上来,蹂躏她的嘴唇,滚烫的身体抱在一起。
「那个时候虽然被经常被她欺负,但是总觉得没那么讨厌。她来之前我经常被那几个人折腾到半夜睡不了觉,她来之后起码可以睡好觉了」
小铃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您刚来可能不太清楚,海上的生活其实很枯燥,前几天还有点新鲜感,但之后就会发现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事」
「海雅!右满舵,马上要收了!」
一个带着项圈的微胖女船员跑到驾驶舱门口大喊道。
许海雅点了点头,女船员立刻跑了回去。
「所以能认识文君,真的是很开心的事」
总觉得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诶?您刚才不是说恨她,想杀了她吗?」
「我说的是那个时候,现在我只想杀了她」
「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她把我扔下之后就失踪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
「几个月前的事了,上次跑船回来之后,她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您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吗?既然是她的奴隶的话...」
「她家里没人,我每天都去敲门,但没人开门,我也没有钥匙。直到上船的前一天我还去了她家,还是没人」
「那...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了?扔掉自己家不管跑去别的地方吗?
「那不可能。按照橘岛的法律规定,凡是主人死亡的,一个月内如果没有找到新主人签订奴隶契约,那么SEC会对主人的奴隶们进行拍卖。而我至今还没有接到这样的通知」
「所以说您就...」
「没有了文君,也就没人保护我了。她们对我变本加厉地凌辱和折磨,以此来找回文君在时失去的那些」
小铃终于理顺了一点事情的原委,但也忍不住说道。
「那怎么可以!她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许海雅没有说话。
「她们这样对待您是不对的!她们之前还把我给...还好纪菲姐姐帮了我,但谁来帮您呢?您的那些同事...」
「没用的,她们巴不得看我被摧残,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都幸灾乐祸」
「为什么啊!」
「因为她们嫉妒我被文君照顾,而且我越惨,她们就越轻松」
「啊...」
「位置差不多了,要减速了」
许海雅把档位切换到倒档,然后缓缓施加反向的动力,船慢慢减速了。
「小铃!过来看看吧!」
「啊,纪菲姐姐喊我了」
「铃大人,千万不要因为我跟她们冲突,我被怎么样都无所谓。如果您一定要帮我的话,请在靠岸后帮我找文君」
「好,好吧,您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就算我帮不了您,纪菲姐姐一定可以的」
说完,小铃跑出了驾驶舱。
......
......
巨大的渔网一点点收紧,拖上来。但因为渔网装满了鱼,体积过于巨大,只能把渔网开个口与甲板上的长条状通道口连接。
随后,大量的鱼如同口袋里倒沙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涌入通往冷冻舱的通道之中。白色的、黑色的、银色的、细长的、扁粗的,无数鱼一闪而过,小铃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两个船员看着绞机收网,剩下的人围在通道口,欣赏着这一网下去的成果。
「纪菲姐姐!螃蟹!螃蟹!」
「看到了」
「纪菲姐姐,那是水母吗?」
「是啊」
「纪菲姐姐,那个细长的是什么?鳗鱼?」
「盲鳗吧」
「纪菲姐姐,这个螃蟹怎么跟刚才的不一样!为什么看起来更黑了?」
「这...我不认识」
「刚才那是黄道蟹,这个是锯缘青蟹。小铃很兴奋啊」
刘荷笑呵呵地解释道。
「啊哈哈...头一次见这么多的鱼,好有趣啊!」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小铃笑得合不拢嘴了。
「跑船就是这样,费了千辛万苦,最后收获就在一瞬间。不过,当你看到这一瞬间的时候,前面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刘荷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她一改刚才严肃的姿态,看着这些鱼心情变好了许多。
「嗨,你们已经开始下网了吗?哦都收网了啊」
这个时候,许久不见的船长程柳千穿着大一码的宽松制服,勉强挤出笑容地走了过来。
「「「船长好」」」
刘荷和一众船员们向她问候,程柳千点了点头,说道。
「你们好,看起来比较顺利,刘荷的工作做得很棒」
「过奖了,这些工作大家都很熟悉了。我只是稍微协调了一下而已」
「收完网之后记得跟我汇报一下」
「是」
程柳千久违露出笑容,看起来并不讨厌刘荷大副。
但当她看到满手是水,身上也沾湿了一大片的纪菲的时候,眼神快速地略过了。
「小铃」
「啊!对不起!我这就去工作!」
程柳千愣了一下,说道。
「一会来船长室,把你的工作汇报一下」
「是」
小铃当然知道她说的工作指的是什么,除了许海雅的事还没想好怎么说之外别的都差不多了。
「你让小铃做了什么?」
可偏偏这时候,纪菲露出狐疑的眼神,向程柳千问了一句。
「纪菲姐姐,我...」
「我让她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她是我的船员,我有权给她分配工作」
果然程柳千毫不客气,针锋相对。
「我是她的姐姐,是她的监护人」
「你不属于这艘船,没资格说话」
「我在这里待过的时间比你长多了,她们都认可我在这里,反而你才是不属于这艘船的吧」
「你...」
被说到痛处,程柳千涨红了脸,眉头紧皱。
文若南站在一旁看了半天,也来了兴致。她一脸坏笑地说道。
「船长,俺支持你,要不把她扔下去喂鱼吧?估计她的肉挺香的」
「怎么,你也想挑事?」
纪菲冷漠地看了文若南一眼,两人视线相对,顿时火花四溅。
「呦,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女王啊?整天端着架子高冷得很啊!纪菲,信不信俺现在就送你喂鱼?」
「你就只有嘴皮子厉害吗?」
小铃急了,看到船长程柳千仍然在沉默,总不至于在这里打起来吧?这下可怎么办?
「那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住手!」
刘荷喊了一嗓子,但并没有阻止得了文若南,她偏了偏头,下一瞬间冲到了纪菲面前——
「啊!!!」
小铃吓得大叫一声,文若南一巴掌扇了过去,结果打中了——
空气。
纪菲后退一步躲开了,随后抬起脚准备反击。
可这时刘荷也冲了过来,从后面架住了文若南的肩膀。
「给我住手!不许打架!」
「刘姐放开俺!放开!」
「船长!」
沉默的程柳千终于开口了。
「你们都住手,别耽误我时间。小铃」
「啊,在!」
「跟我来吧」
「是」
「刘荷帮忙看着点,别让她们打起来。把鱼简单处理一下在冷藏舱里分类放好」
「知道了,船长」
「纪菲姐姐...」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最终靠刘荷和程柳千控制住了。
纪菲一脸不屑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本来想借着机会教训她一顿,结果还是没打起来。
「没事小铃,你听船长的话,她要是对你做什么坏事你就大叫」
「...」
程柳千白了她一眼,转身而去,小铃紧随其后。
来到船长室,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书和本子,到处都是涂涂抹抹的痕迹。只有一张椅子,程柳千坐了下去。
「小铃,还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吧?」
「是的,记得」
「完成得如何?说来听听吧」
但小铃还有话要说。
「船长,在向您报告之前,我想对您先报告另一件事」
程柳千印象里小铃是个很乖巧容易害羞的孩子,但现在她的表情十分坚定,似乎有重要的话。
「有什么话直说吧」
「我要说的事就是...奴隶们正遭到十分不公平的对待」
小铃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请您...帮帮她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