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胆小的村民们退到了树林深处，小孩们被大人捂住眼睛，但是皮鞭抽打在肉上面的啪啪声让每个围观的村民感到战栗。

「疯婆娘，说不说？说不说！我打死你！」

「啊！啊！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孩！啊！」

挨打的女人尖叫着，两条纤细洁白的手臂被男人们用大手死死按在地上，因为痛苦，指甲深深抠进土里。她脸上的肉扭曲着，眼睛睁得很大，牙齿从未放松。

小春的力气也不怎么大，抬高胳膊用全身力气甩鞭子也耗了她很多力气。一口气抽了她的后背和屁股十几鞭，把她抽得浑身发抖，痛得要死，小春自己也手臂酸痛。

两个人同时大口喘气，小春走到她面前，狠狠抡了她一巴掌。

「还不说，嘴真够硬的啊」

被抓住的女人满脸泥土，眼神凌厉，瞪得小春气势有些减弱。

「真舍得下手啊，你这小屁孩。你妈要是还活着，怎么会让你胡作非为？」

「你...」

小春看着她脏兮兮的脸，忽然眉头一皱。

「怎么啦，终于想起来了吗？你他妈终于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女人咆哮道，小春心里一惊。

「你好像是...秀平阿姨？」

沉默许久的潘见状，开口道。

「小春，不要浪费时间，快点让她招出来」

迷茫的小春没有理会潘，自顾自地说道。

「我...好像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听我妈说过你，你好像还来过我家」

「哼」

秀平哼了一声。

「但是你怎么...」

「天仪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真是是非不分，跟着坏人为非作歹，还敢对我下这种狠手。真是对不起你妈在天之灵！」

天仪自然是小春的母亲，但是已经去世多年。

小春一听心头火起，攥紧皮鞭，手上关节嘎吱作响。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哪里对不起我妈了？」

「你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还好意思说？天仪活着的时候一心为了村子，跟我天天去开荒地，累得晚上回家都晕过去好几次了。每天天没亮就摸着路出门，天黑到看不清路才回家。男的都没她干得拼，你觉得呢？花神村的村民们，怎么会忘记她的功劳？跟你妈比起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干活，天天跟那帮男的鬼混，见我面就装作不认识我。光这样也就算了，花神大人是村里的大恩人，全村人都欠她一条命，你说说，你凭什么反对她？你说呀！」

「大恩人？她要是大恩人，我就是活菩萨！要不是她，村里哪来的大水？哪来的狼？淹死多少人，被咬死多少人，饿死多少人？大家伙活到现在，有谁能忘了六年前的事？那个女人就是邪恶，是灾难的象征！要不是她，我们村这几年怎么会这么多事？要不是她，我妈怎么会被狼咬死？我爸怎么能活活饿死！」

「小春，你这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村里有难，哪里是人能控制的？你不要听那个畜生胡说八道！」

秀平对着潘大喊道，潘皱起眉头，想反驳，但是被小春抢了话。

「怎么不能控制？你说她是神，凭什么我不能说她是鬼？既然是神，为什么现在这么多蛇，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带着我们跑？梁世音不是神吗？神在哪儿了呀？」

村民们的视线跟着两人来回摇晃，被小春这么一问，竟然纷纷泛起嘀咕。

「对啊...花神大人怎么不用神力啊...」

「花神大人有很多神奇的东西，肯定有办法驱散那群黑漆漆的蛇的」

「但是为什么现在还不用？」

「是啊，怎么还不用...」

「该不会没有吧」

「胡说什么呢你，花神大人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哪是我们这帮大老粗能想明白的？」

我和沐荷依然藏在不远处的树后面，舒悄悄地压低声音对我说。

「花神大人的神力该不会只有免疫灼青花吧？感觉也没什么神奇的呀」

「不知道，看起来和普通人确实差不多，她体力也不算太好，跟村里经常干活的人根本比不了」

「她是怕了那些人，不敢出来了？」

「不会吧，花神大人可威风了，怎么会怕区区那几个人？」

「十多个人还叫区区几个？我看花神大人就是怕了」

「你可不能随便说话，要是被花神大人知道有你好受的」

「怎么，你要告密？」

「有可能啊」

「沐荷...」

她的眼神不善，贴上来用手臂环住我的脖子。

「你该不会是被她迷住了吧？」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被她迷住？」

「看你这几天对她那么崇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手下呢」

「切，小心眼的舒，吃醋了？」

「没吃醋！」

「好了，消停消停，看看他们的情况」

此时小春站在一块石头上，踮起脚，环视四周。

危险！她看向我们这边了！

「趴下！」

我眼疾手快，刷地一下按着舒的脑袋就往地上趴，闹归闹，她被我一按，自然也明白了几分，趴在地上不出声。

树叶和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有种清晨的清香气息，但我完全无瑕悠闲的欣赏。放在平时我已经在地上躺着睡到晚上了。

「不会看到我们吧？」

舒问道。

我也不能确定刚才小春是不是看到我俩了，如果看到了就麻烦大了。

这里还堆着一大堆灼青花，他们要是过来我们俩只能跑，花只能留在这里。到时候全部落入出山派的手里，我们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咳咳...」

小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跟大家说句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但也带着一份期待。

「村里很多人都认识我，但是也有很多人不熟悉。我是小春，是一心一意为这个村子着想的女孩。现在村里蛇灾泛滥，民不聊生，好多人被蛇咬了，一些老人、小孩都跑不出来...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这么多蛇，简直是要灭亡我们村的所有人，是老天爷降下的灾难！老天爷为什么要降下灾难？就是因为我们信了不该信的人，听了不该听的话，才惹得老天爷不高兴，降下惩罚的！」

「胡说！大家不能听她的！」

「你...给我捂住她的嘴！」

男人们上去就用手死死捂住秀平的嘴，让她只能呜呜地发出声音，无法说话。

「我们村这今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每天都拼命干活，却只能从梁世音那里分到一点粮食。你们说，够吗？」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作何回答。有的人小声说不够，也有人说够。

「我们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汗水，自己的种子，种出来的粮食却要给那个女人送去。她再像喂狗一样施舍给我们，好像我们欠她的一样。你们说，这对吗？」

已经有人在下面小声说“不对”了。

「你们觉得她是神，可我，我们出山派都觉得这是一场骗局！她就是个大骗子，是个满口谎话的女人。她根本不是神，她从来没做过神能做的事！其实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和你，和我，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她也是血和肉做的，没有什么神的！」

下面一片寂静。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没关系，我来给你们解释为什么她是怎么回事。她其实在外面的世界混不下去了，才偷偷跑到我们这个没人找得着的地方当土皇帝，仗着她有个叫卡车的怪物能把东西带进来，就让你们觉得神得不得了。实话说，那些吃的穿的用的，不过是外面世界的一角，就像羊身上的一撮毛。我们看到一撮毛就高兴得不得了，其实外面的世界是一整只大肥羊呢！为什么梁世音不让我们出去啊？大家想过没有？根本不是她说的外面危险，而是我们一旦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们都走了，她去哪当土皇帝啊？她那“神”就死了，你们看是不是这样？」

「哦！」

「不会吧？难道真的...」

「小春说的也有点道理...」

「但是花神大人怎么会...」

「万一呢，咱们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不都是听花神大人讲的吗？」

小春见大家有所动摇，继续说道。

「梁世音拿我们种的粮食，拿我们辛辛苦苦采的矿，把我们的血喝干，肉吃光，就为了她一个人过得好。你们看她家房子都盖得多大了？她家后院堆了多少粮食，你们谁能想到？我现在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大家抢她的东西。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本来都属于我们，为什么让她拿了个遍？还不是因为她能拿这些粮食去外面换东西吗？外面都是好东西，像什么饼干、糖块、饮料、调料、肥皂、澡巾...哪个不是怎么吃也吃不够、用也不舍得用的东西？梁世音把那些好东西拿来跟我们换粮食，怎么想都是我们吃亏吧？」

她越说声音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脸和脖子都红了。

「外面那些好东西，我们应该人人有份！我们应该一起走出大山，走到外面，不用种地，不用挖矿，天天吃好吃的！」

说得又急又激动，她气喘不上来，被迫缓了缓。潘叔看准时机，举起右手，大声呼喊。

「出了山，人人都是神仙！」

出山派随即跟着举起右手大喊。

「「出了山，人人都是神仙！」」

声音坚定有力，气势磅礴，带着一些村民也跟着举起手大喊。大多数村民还在犹豫不决，少数年轻人已经被说得动心了。估计他们正有去外面世界探索的想法。相对的，老人们大多冷眼看着这群出山派，既不支持也不敢反对。

喊着口号的年轻人们逐渐走近出山派那边，潘叔亲自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实话有点虚伪——上去跟他们一一握手。

「欢迎！」

「欢迎你们！」

「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兄弟！来！」

出山派那边越来越热闹，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另一边则寂静无声。

一个看上去十多岁的男孩被他爸爸拉住了。

「别去」

「我要去，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爸爸的表情十分复杂，好想有一堆话要说。他妈妈也跟着一起拉儿子。

「傻孩子，别跟着掺和了呀！你不要命了！」

「能看外面一眼，我死了也无妨！」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另一边，秀平跪在地上，鲜血从后背殷殷渗出，眼里满是哀伤。她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老公和被抓的自己孩子，眼神呆滞。

抓她的人已经放开她了，但是她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一点点挪动。裤子上全是泥土和灰尘，破破烂烂的。

村长继东爷爷跌坐在石头上，拐杖丢在一旁，垂着头不说话。楠芳奶奶瞪着潘叔，潘叔嘴唇一挤，做出一副恶心的笑脸。

「看到了吧，秀平。看到了吧，爸、妈！我要给你们报仇了！梁世音，你给我滚出来！」

「滚出来，梁世音！」

「滚出来！」

膨胀到几十人的出山派齐声高呼，呼喊声震彻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