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幼稚了?好多人都没饭吃!」,我大声吼。

「采集队摘的果子分配问题是我决定的,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花神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冷冷地说道。

「这样下去大家都要饿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但不能保证没有意外」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把果子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这与你无关」

「你...你...」,我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郁香吓得脸色发青,二话不说就跑过来抓着我的两条胳膊把我往外推,我怒气未消,站在院子里气得呼哧呼哧。她看着我,一脸埋怨。

「你这是活腻了呀沐荷!那可是花神大人啊!小命不想要也没这么个死法呀!」

我把头一转,看着阴暗的天空,「我不管,反正她得把果子交出来」

「哎你这孩子!听阿姨说两句好不好?现在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是能分早就分了!」

「有什么不能分的?」

「这么跟你说吧,现在要分,分到每户的果子只有一点,不够吃两天的呢」

「只有那么点?」

「那当然啦!这大冬天的,我们全队忙活一天也摘不到什么的东西,哪来的果子能吃饱啊?」

「可是去年怎么没这种事?我记得我吃得饱饱的」

「去年花神大人很快又到村子外面买物资了,装了满满一车」

「那她现在怎么不去?」

「不知道...总之花神大人的心思我们就不要去猜了,她肯定是为了我们好」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又起一股火,「啊我受不了了!你也好,我爸妈也好,每个人都是这样!她到底有什么魔法,让你们这么死命相信?你怎么不说她盖了这么大的房子,还吃得这么好呢?她当花神,说不定是为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吧!」

郁香被我的话吓得目瞪口呆,「从没见过这么胡闹的孩子,今天我真是开了眼了!不想跟你多说,惹怒了花神大人谁都保不了你!哼」

她甩甩胳膊大步走出院子,我再次推门进屋。

「骂够了?」

花神大人坐在沙发中央,翘着二郎腿喝茶,模样威风潇洒,看得我更是气得想摔碎窗台上的花瓶。

「你很享受啊」,我不顾一切地嘲讽她,不管她是谁,也不管有什么后果。

「那当然,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不要那么暴躁,沐荷,坐下和我喝杯茶吧」

「你还有心思喝茶!村子现在已经...」

「已经怎么了?再大的问题能有之前的蛇灾严重吗?如果你总是这么慌慌张张,鲁莽行事,那我真是看错你了」

坐在沙发上,琴姨一脸微笑地送来一个干净杯子,然后替我倒上茶水,但我一点也不口渴。

「花神大人,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直视她的眼睛,这双疲惫而神秘的眼睛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我?我有什么目的?你是在质问我吗?」

「上次蛇灾你一直坚持不跑,那时候你确实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吧?」

她惊讶地张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不管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你现在所做的不就是在丢下我们不管吗?」

「你来当花神就知道了」,她意味深长地说,「很多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只靠力气就能解决问题,我一个女子怎么跟大男人争?如果看到什么就去做什么,那和猪牛羊有什么区别?你觉得我坐在花神的位置上靠的是什么?卫队吗?采集队吗?打猎队吗?矿队吗?养殖队吗?我来村子之前这些都没有,但我依然能让所有人服从,是因为我打架最厉害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有些卡壳,我反问道,「这和你的目的有什么关系?」

「想清楚我的问题,自然也就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

「那我问你,为什么不立刻出村买东西?」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伙都在饿肚子,现在不是时候?我们都饿死——」

「沐荷」,她挥手打断了我,「你这么为大家着想,不如把我家仓库里的粮食拿出去吧,谁家缺粮食你就去送,这样就不会有饥饿了」

「仓库...」,没想到她真能答应。

「还有一些米面,由你全权处理,我不会阻止你,拿多少都无所谓」

她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难道有猫腻?

「你确定?不是在耍我吧?」

「爱拿不拿,不拿我就全部吃光」

「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就去,不要反悔!」

扔过来一把钥匙,她依然怡然自得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我拿着钥匙离开屋子,绕到后院,把钥匙插进大仓库铁门上的生锈挂锁锁孔。里面灰尘很大,一股陈旧的面粉味扑面而来。

仓库宽四米,长八米,靠墙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的袋子和纸箱。数量比晓俊和政家地窖里的加起来都多。

好多粮食,还有各种日用品。厨房里的有盘、碟、勺、杯、瓢、盆、锅等器皿和酱油、盐、糖、醋、味精、胡椒粉、姜、蒜、花椒、料酒等调味品。干活用的有锄头、铁锹、耙子、扫帚、镰刀、斧头等。家里清洁和睡觉用的有拖把、肥皂、洗衣粉、棉被、手纸、卫生巾、钢丝球、橡皮手套、棉被、毯子、枕头。其他还有火柴、顶针、蜡烛等等,应有尽有,无所不有,很多东西我都不认识,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我拿了三小袋米——压得我胳膊酸——离开了仓库,上锁后离开了花神大人家。可能因为要下雪了,天黑得比平时早,凛冽的寒风已经在耳边发出呼啸声了,吹得我的脸冰凉,赶快回家。

......

......

「咳咳咳咳咳...」

还没进屋就听到老爸的咳嗽声,我把米放在房间靠墙的地方。

老爸躺着炕上盖着被子,老妈坐在炕头茫然地盯着炕上卷起的皮。她本来是不想和我说话的,但看到墙上的米立刻从炕上下来。她的脸色阴暗,表情凝重,我们同时开口。

「老爸怎么了?」

「你从哪弄来这么多米?」

她先回答,「今天早上有点咳嗽,去玉兰大夫那看了。玉兰大夫说没有合适的药,让他回家多休息,等花神大人再去外面采购回来就有药了」

「怎么回事?什么病?」,我走到炕边,发现老爸脸很红,额头很烫,呼吸粗重,双眼紧闭。

「烧得很厉害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说不舒服,吃两口就不吃了,然后就躺在炕上说难受。我让他多喝点水,他喝了又吐出来。下午就开始发烧,身上烫得吓人,我拿湿毛巾放他脑门上也不管事」

我轻声呼唤,「老爸,老爸...」,他勉强睁开眼,「好闺女,你回来了...」,然后又合上眼睛。

「唉...好不容易有粮食了...」

「从哪弄的?不是偷的吧?」,老妈狐疑地问,我把花神大人交给我仓库钥匙的事简单一说,她大叫道:「这可万万不可呀!那仓库是花神大人的全部家当,交给你来分配不是乱套了嘛!」

「怎么乱套?我是她的秘书,这点权力都不给我也太不像话了吧。而且这是她亲手交给我的,还能有假?」

「哎呀你怎么不开窍呢!她给你也只是一时冲动,被你气着了。你要是当真那就是给她添乱呀!」

「我不管,反正我拿回来了三袋米,这些米是给豪哥他们的」

「啊?豪哥?国豪啊?」

「对啊」

「给他们干嘛,咱们留着吃」

「哎,你怎么能这样?」,看到她弯腰要拿米我赶紧挡住,「上次他们帮我忙,我答应给他们拿米,这米咱们不能动」

她瞪了我一眼,「他们都不是正经人,整天游手好闲混吃混喝,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跟他们来往,怎么就是不听呢?」

「豪哥对我很好,我欠他一个人情,这些米明天要给他们送去,你不要动」

「那我们家怎么办?」

「啊?咱家也没吃的了?」

「米缸见底了,最近喝粥越来越稀你不知道吗?」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每天早上在家喝的粥都很稀,跟热水没什么区别。因为中午在花神大人家吃的比较好,我也就没怎么在意。

「正好,我明天再去花神家仓库拿点吃的回来」

「真的可以拿吗?」,她一副忧虑的样子。我安慰道,「没事的,她亲口说让我全权负责,现在咱家有吃的了」

「那里面有药吗?给你爸拿点药」

「老爸得的是什么病啊?」

「今天玉兰说是肺炎,应该就是肺病吧。你也知道,你爸一直在山里挖矿,那里灰尘很大。这么多年了,那些矿工的肺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唉」

「可以不当矿工吗?回家种地不好吗?」

「我们家已经没有地了,都交给花神大人了。当初说好的,把地给花神大人,花神大人负责再承包给我们。产出的粮食要上交给她,然后她再统一分配。相应的,她会提供给我们粮食和各种生活用品」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地是自己家的,只是很久没去种了而已。

「花神大人和绝大部分村民都达成了交易,作为神仙,她负责全村的安全和生活保障,但是我们也得听从她的安排。如果不去矿队,你爸也只能去打猎队或者养殖队,现在种地的人已经够多了」

「去打猎队...太危险了,去养殖队呢?」

「那里只需要几个人就够了,一直都是那几个老头子」

「潘叔不是死了吗?」

「死了,但很快有人补上了」

坐在炕边看着脸色黑红、表情痛苦的老爸,心里很不是滋味。花神大人做错了吗?我不知道。我们的生活确实比以前更好了,也挺过了几次灾难,但总要有些代价。这些代价值不值得呢?

天黑得厉害,夜风吹得窗框咣咣响。我用水壶倒了一杯水端到老爸嘴边,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老爸,喝口水吧」

他努力睁开眼,我扶着他的脖子抬起一点头,把水轻轻往嘴里倒了一些。

「咳咳咳咳...」,他喝了两口又开始咳嗽,「别担心我,我这身子硬朗...咳咳...着呢,睡一觉...咳咳咳...就好了」

我心里堵得慌,打开房门来到院子上。羊毛般的雪花漫天飘落,被狂怒的风带着击打在我身上,和没穿衣服没什么区别。雪花来自头顶无尽的深邃夜空,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远处的山和天空连成黑墨色的一片,与此相比,我们村这些零星的房子就像一粒灰尘般渺小,随时可能被吹得烟消云散。

好冷,但我不想回去。

我担心老爸的病情,也担心村子的安全。一开始以为仓库里那么多粮食怎么也够了,但看到雪的一刻我想起了冬天的漫长,这些东西真的足够撑到春天吗?

我依然看不透花神大人,她到底是帮助我们的大善人,还是想奴役我们呢?

今晚估计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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