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照得大地一片银白,山峰、荒地、房屋、街道尽皆朦胧在浅白色的薄纱下。花神村的夜晚静悄悄,甚至连风都隐匿在角落,偶尔能听见木柴燃烧断裂发出的劈啪声。

临走前,她告诉自己可爱的妹妹「我去拿点果子回来,你好好睡觉」,得到的是一个恋恋不舍的拥抱,红亲吻了雪。

路上的积雪结了冰,脚踩上去特别滑,红只能走得小心翼翼。她到了村口右手数第二家,这家院子不大,但房子的一个房间里传来呼噜声。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所有人都睡了,所以可以确保安全,她想。

往北走,冰少了,路面好走了。她依然不敢在路中间大喇喇地走,而是弯下身贴着墙根往前一点点挪。

这家房子盖歪了,像随时倒下一样,十分奇怪。

从后院翻墙进去,这是她一开始的打算。但当她挪到后院的时候发现一米高的墙上竟扎满了玻璃尖刺,在月光下反射光,像无数夺人性命的刀片。伸手一碰,有点疼,太锋利了。

看来采集队用了不少心思在防偷上,毕竟玻璃在村里也是稀罕之物。没必要冒险翻墙,独自一人生活二十多年的她最清楚受伤有多危险。

既然如此那就走大门,她悄悄在墙下绕了一圈,脚步声几乎听不见,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谨慎过头了。

应该是间空房子,这个时间在外面呆着可是要冻死人的。

走到大门处时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门里面两米远的地方好像站着两个人。她把头从大门处伸出来一点又立刻缩了回去。

两个人形,而且看起来是女人,不会有错。她们这个时间还在这里干什么?

等了一会,两人没说一句话,只传来衣服摩擦和鞋子轻点地面的窸窣声。

这么冷的天……为了看守野果也是把人豁出去了,但她们应该早就冻僵了吧,只要瞬间出手把这两个人打倒就行,她暗自计划。

没有蛇她也自信身手非凡,即使两个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两个女人。

又等了一会,没听见她们发出任何声音,应该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红觉得她们真抗冻,说不定已经冻僵了。

她决定现在出手,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绷紧发力,像蛇一样窜了出去!

一眨眼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她们和预想中的一样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红的速度非同寻常,呼吸之间紧握的拳头击中了右边女人的脸上。之所以选择右边是因为右边的女人更高一点,和红的身高更接近,拳头也更好瞄准。

拳头传来肉和骨头的感觉,这一拳过于结实,几乎抵消了她前冲的惯性。中拳的女人一声不吭就被打翻在地,红来不及看,低头躲过从左边闪过的拳头。

抬手上抓,红想抓住她的手臂,却抓了个空。与此同时她感到胸前过来一只手想抓她的衣服,可是她没穿衣服,自然抓了个空。红附身下压矮个女人的手臂,身体向左弯积蓄力量,然后转腰,反向甩动手肘,咚的一下砸中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红知道那是她的下巴,这一下可不轻,矮女人直挺挺地倒下了。

两个女人都没叫出声,让她倍感庆幸,万一一嗓子把周围的人都吵醒,她还真不好下手,只能脱身。

倒地的高个女人哼唧了一声,动弹了两下,红上去就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掐到一动不动为止。

速度要快,她提醒自己。院子的地上比较干净,只有一些杂乱摆放的石凳、枯萎的草、一节一节插在土里的玉米根。她冲进去,房门没锁,但她不想进房子里,而是绕到后面找地窖。因为花神村的地窖一般都放在后院,不在房子下面挖,容易把房子挖塌。

没有看到地窖。

院子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两棵枯树根、露底的木托和断了轮子的手推车。她好像觉得在院子里看比在院子外面看小了不少,但这么黑也不确定。

地窖在哪呢?她们把野果藏哪了?

院子后面没有月光,她的视力也受到很大影响,只能在地上来回走,边走边用脚探索地上的东西。她绕了一圈,在树根旁边踢到了一个巨大的木托,把木托踹远后她一脚踩了空,踏进什么东西里面,腿被扭了一下。

被吓了一跳,红立刻调整姿势,远离这个坑。再往前挪了挪,她发现地上好像有个大洞,而且是方形的。

找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脚伸进去,脚传来的触感表明这是一段台阶。红扶着两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伸直双臂来回摸,探索里面的布局。

一般来说为了后来的东西方便放进去都会把尽量把东西靠墙放,往里面堆。她蹲下摸墙壁下边,摸到了坚硬的土和岩石。

还在更里面吗?她继续往里挪,期望能摸到什么圆滚滚的或者袋子一样的东西。

全都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心凉了半截,她脑子一片混乱,为什么会这样?那个海洁不是说采集队把野果放在这里吗?在生死关头还敢说假话?

如果是别人主动告诉她的,她可能会怀疑,但这是她亲手逼问出的消息,不应该有错。

她在地窖里走来走去,反复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几分钟后红终于放弃,走上台阶。

突然,上面传来噼里啪啦无数脚步声,火光通明,人声鼎沸。

「快!快!」

「堵住她!」

「弓箭组准备!长矛组准备!」

听到连星的吼声,她暗叫不妙,大迈步往台阶上跑,台阶上方出现人影,火光把洞口照得如同白昼。

「不许动!」

「别动!」

「老实点!」

无数锋利的长矛,从上而下结成的密密麻麻的网。

......

......

睡梦中的我又被外面的喊声吵醒,听到老爸剧烈的咳嗽声,我从地上绕过去看了一下,他额头还是很热。老妈也睡不踏实,我一下炕就把她弄醒了。

「嗯……尿尿吗?」

「对,我去尿尿」

她睡得迷迷糊糊也没在意我悄悄穿好了外套和鞋子,推开门走进夜色里。

嘈杂的声音比那天克年家着火还大,但这次没有房子着火,而是好多闪烁的快速移动的火把。杂乱的脚步声和威严的命令声让我不禁有所猜测,加快脚步往声音的源头跑。

今晚月亮好大,多亏了它,路还勉强看得清。即使这样我也在拐角绊到石头,摔了一跤,膝盖好痛。

一路小跑,路上碰到好多看热闹的人,他们衣服穿得歪歪扭扭,有的甚至披上外套就出来了。孩子吵闹的哭声和男女吵架的声音从路旁的房子里传出,村子一时竟热闹非凡。

目的地果然是符学家。一大群人把院子堵得水泄不通,甚至院墙外都挤满了人。有两个男人爬到院墙上看,下面的人不仅不劝阻还急切地问里面怎么样了,真是让我愈发好奇。

几个男人抬着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玉兰大夫头发散乱、脸色难看地跟了出来。大家想围上去问,但被她的眼神吓得让开道路,走出院子。

但人群依旧拥挤不堪,我的体型在里面几乎办不到什么,被挤来挤去。我抓住机会往里挤,发现大家都在这么做,于是越往里越费劲。

好烦,我受不了了,扯着嗓子喊:「我是花神大人的秘书李沐荷,你们都给我让开!」

四周的人被我这么一喊纷纷看我,发现确实是我后倒没再跟我挤,我趁机一口气突入进去。

奇怪的是院子里面倒好多了,打猎队的人搭起了人墙阻止村民继续往里走,从他们站着的方向判断,应该在后院。

「站住!不能进去!」

一个陌生的面孔。他拄着长矛,身材高大而结实,面无表情地拦住正要冲进去的我。

「我是花神大人的……」

「什么人都不能进去,这是队长的命令。现在我们在执行重要任务」

「你们怎么这么死板?我是花神大人派来的人,你再拦我我就去告诉花神大人了!」

「那也不行,现在我只听队长的话,即使是花……」

外面突然传来几个男人一起的喊声,声音整齐洪亮,「花神大人到!」

人群的喧闹声突然像火灭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自动向两侧聚集,在中间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

她怎么也来了?上次克年家着火都是第二天白天才去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前面三个,后面三个,左右各一个,一共八个强壮的男人举着火把围在她身旁,陪她一起往里走。我认出那是卫队的人,领头的是查辉,他是个脸上长满皱纹的老男人,今年应该五十多岁了。

火把把花神大人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我非常惊讶,她怎么又穿成这样?

肩膀裸露,上半身火焰般的红色,往下逐渐变浅。腰身紧束,下半身是逐渐半变深的蓝色,裙摆飘飘,走路四平八稳。卫队后面是穿着白黄色棉袄、头发扎起的野鹭,她把裤子提得很高,紧绷绷的,看着怪怪的。

我很想冲上去问花神大人这样不冷吗?但她的表情十分严肃,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我走上去,跟在卫队后面。

不想和野鹭说话,但她主动开了口:「来得挺早,有自觉啊」

「那当然,比你早」

「那你说说里面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连星叔叔的好手下不让我进去」

她没绷住噗嗤笑了出来,「你果然一点用都没有」

我恨不得当场跟她决出生死,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也不好发作,只能挖苦道:「我看你也差不多」

查辉和刚才那个打猎队的人碰到了,花神大人的队伍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打猎队的人自动让开了路,让我们进去。我进去的时候刻意路过刚才不让我进的人,他躲着我的眼神。

后院的地上到处插着火把,照得跟白天差不多。七八个拿着长矛的男人长矛向下指着一个洞口,身体紧绷,几乎一动不动。四五米的地方站着一排拉满弓的男人,也瞄准那个洞口。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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