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闯大祸了,这下全完了。
一向冷静的贺思美从没像现在这样恐慌过,她逃跑到森林里后就后悔了,不应该把刚入党的后辈独自留在那里,她们一定会杀了她!
「橘子……这可怎么办!」
她急得在森林里团团转,这才想起往回走。得赶紧回去救她,她想。
但自己的力量肯定不够,还得找帮手才行。她拿起UT,拨通了电话。
「蝴蝶这么晚了你要干嘛,洗洗睡吧」
「小黄鸭,快,快来!第六区岸边!出事了!」
「什么事给你急成这样?又不是死人了」
「真要死人了!」
「啊?谁啊」
「橘子!」
「橘子怎么跑那地方去了,想不开了要投海?她不是在调查那个魏金琪吗?」
「她……恐怕要被魏金琪一伙人扔进海里了!」
贺思美越走越快,上气不接下气地往海边赶,夜里的黑暗如此可怖,更加剧了她的慌乱。
「我这就下楼!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们……在第六区的酒市跟踪她们,但被她们发现了。她们人多,强行把我们带到海边,逼我们录视频」
「录什么视频?」
「诬陷高梅芳的视频」
「高梅芳……高梅芳……」
「就是和魏金琪不对付的另一个车间副主任」
「本来说好的只搜集把柄,你们怎么直接跟她们正面对决了?」
「我也不知道!」,贺思美逐渐看到森林里的尽头,昏暗的海面就像蠕动的黑色蚁群,「她的动作太快了,我都搞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叫帮手吗?」
「红刃吗?真不想跟她打交道,而且近卫队出动需要高层开会批准吧,这么晚了都快睡了,还能行吗?」
「不知道,你自己也要小心,我马上就到」
借助月光,她仔细在岸边搜寻移动的身影,然而以她的好眼力也没看到任何人。
「不会吧……」
她朝着大海一路狂奔,一直到海水打湿鞋子的距离为止。前前后后,空空荡荡,辽阔无边。
天如深渊,还如狂兽,呼啸的风带着水汽扑在她的全身。
「不可能!」
她打开UT的手电筒,亮度调到了最大。然而在这辽阔的天地间区区一个手电筒的光就像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橘子!橘子!」
她边喊边跑,今晚的浪尤其汹涌,时不时冲上大腿,打湿裤子。她不甘心,那么勇敢执着的女孩她很久没见过了,假以时日绝对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自由党党员。嘴上不说,她在心里一直认为左希是个很难得的好苗子,却因为自己的疏忽毁掉了。
「橘子!你在哪啊!听到了就回答我!」
海风和她的喊声一样大,声音很快消散在风和波涛的交响曲里。鞋里全湿了,脚变得很重,裤子黏糊糊的贴在腿上。她心急如焚,从一边跑到另一边,再从另一边跑回来。她找到了一些脚印,辨认出好像是刚才她们站的地方。
「脚印……脚印……」
「喂——」
这时她听到悠长的喊声,大喜过望,站起来对着声音的方向挥手,「我在这里!橘子!」
「我不是橘子!」
「什么——」
林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额头全是汗,「累死我了,得亏正好找到你,不然还得费一番功夫。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还以为是橘子!橘子不见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过来帮你找啊!」
「没有,哪都找过了,都没有」,贺思美蹲在地上,接近崩溃。林证看着地上的一堆脚印,「你们刚才就是在这里……」
「嗯」
「她们的脚印不是已经往外走了嘛,人都走了你还找什么」
「那橘子呢?」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听到这句话贺思美更懊悔了,「她为了救我掐住了魏金琪,让我趁机跑掉了」
「你!你你你怎么能……」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是现在重要的是橘子哪去了!」
「打电话试试呢?」
「还有这招!」
「我看你是急糊涂了吧,打个电话说不定人家好好的呢」
尽管不抱希望,贺思美依然在心底保留一点点期盼,拨打左希的电话。
嘟嘟嘟的提示音反复响起,响了几十次依然没人接听。贺思美的心越来越凉,UT从手中滑落,落在沙滩上砸出一个小坑。
「没了,橘子没了……」
「怎么会……」,林证不敢置信,「我才离开一天……」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好好和她商量一下计划就好了,她一个新人不该涉入这么深的……作为前辈我应该帮她把关……我什么都没做到,只是单纯地跟着她,幻想她能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我太天真了,我太傻了!我……」
贺思美蹲在沙滩上泣不成声,林证盯着海面思考,道:「你是说橘子被她们扔进海里了?橘子不会游泳吗?」
「我不知道,魏金琪亲口说如果不从就把她仍进海里。这么大的浪就算会游泳也很难活下来吧!她们一定亲眼站在这里监视,直到橘子再也爬不起来为止……太残忍了!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从你离开这里到现在有多久了?」
「大概……半个小时?」
「没戏了。如果真扔进去了,半小时怎么也够淹死的了。而且她们还可能把她打死再扔进去」
林证见贺思美这副痛苦自责的模样也不忍心去责备她,「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们向领导汇报吧」
......
......
乐正花一夜未眠,因为左希一直到天亮也没回家。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人接。她越想越害怕,看电影都心神不宁。两个小时的电影《海底的眼睛》播放完毕,她什么也没记住。
「左希……你到底在哪啊……为什么不接电话……」
意识到自己像个独守空闺的小媳妇,她不禁脸红,明明身体和心理都交给她了,但这个女孩始终对自己不温不火。
「到底怎样你才能爱我啊……」
独自在家的时候她总不经意间说出当着左希的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话,自己怎么对左希如此情深意切呢?她说不清楚,但感觉自从变成奴隶后和左希的距离更近了,她从一个懵懂贪玩的少女变成一个逐渐成熟的女人,心思更加细腻。
「不会是和哪个女孩出去玩了吧?在森林里的某个地方缠绵一夜……」
想到这里,她又觉怒火上涌,想抓住那个小偷腥猫狠揍一顿。
「气死人了,哼」
收拾好茶几上的空饮料瓶,她再次从冰箱取出一瓶名为“绿魔鬼”的汽水。这款汽水含气量很高,喝起来口感辛辣,非常刺激,她很喜欢。然后从吸管袋子里取出一根吸管。
「咦?怎么回事?」
她发出不解的声音,仔细看了看袋子里的吸管,挠了挠头。
「算了不管了,天快亮了,睡一会儿吧」
......
......
能坚持上班简直是个奇迹,武明易心想。昨晚她也一夜未眠,整个人走路都是飘在空中的,看脚下的路忽远忽近,流水线上的产品忽大忽小,好像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橘子不会真的死了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踞着,挥之不去。
刚杀人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世界像在慢放。在那之后痛苦像壮汉的手一样钳住了她的脖子,像千金巨石一样压住了她的胸口,她难以呼吸,就像落在岸上的鱼。她反复地想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从头到尾,脑海里一遍一遍放电影,无法停止。持续的痛苦快让她疯掉,她以为巡逻队会来抓她,她会和对方解释是魏金琪让这么干的——但没有,谁也没来,日子和往常一样普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她深刻体会到了强烈的自责和愧疚感,恐怕一生都挥之不去。
原来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的,昨晚一切都失控了。
她和橘子说好的。橘子潜入到魏金琪的办公室放一个摄像头,她拿着礼品去找魏金琪,在办公室里争取把魏金琪的话套出来,然后摄像头自动录下这一场面。
「有可能会有意外」,昨天下午,橘子在电话里说道,「即使我出了事,你也要坚持做完你的任务,绝对不可以放弃,明白吗?」
但是现在人都被她亲手杀了,那还套什么话呀!她完全不懂这个女孩告诉她这样做是意欲何为。
一夜未眠的疲劳让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挂在脸上,手里的东西慢了半拍,别人的叫声也听不到。
「武明易!」,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啊!什么事?」,转头一看发现是主任秘书赵欢欢,她正穿着整齐的制服,拿着日常用的小本子和签字笔站在自己身后。
「主任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主任不是在医院吗?」
赵欢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新主任」
武明易提起放在地上的礼品,魂不守舍地跟在她后面上了楼。
完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自己花两个月的工资买的礼品现在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了。
到了二楼,她跟着赵欢欢往主任办公室走去,赵欢欢站在门口,恭敬地对办公室里说「主任,她来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赵欢欢微微鞠躬,离开了。
比副主任办公室大了一倍多,偌大的落地窗可以眺望到波光粼粼的海面,墙上挂着一幅占据半个墙面的橘岛地图,书柜上堆满了厚厚的书,黑色窗帘在两个墙角立成两堆。魏金琪大喇喇地坐在主任原来的皮革座椅上,身体大幅度后仰,荣光满面地看着武明易。
「来,小武,欢迎」
「魏主任……」
「坐,你好像没什么精神啊,黑眼圈好重,昨晚没睡好?」
「是」
「呵呵,毕竟昨晚经历了那种事,怎么也得几天才能缓过来。对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礼品」,武明易这才缓过神,走到办公桌前,轻轻地放在上面。
「给我的?」,魏金琪明知故问。
「是的,我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本事,以后请您在工作上照顾照顾我」
她也学着赵欢欢鞠了一躬,只是角度更大。
「呵呵呵,好啊,你今年也三十六了吧,我记得」
「是」
「也该有点成绩了,给你一个小组长当当如何?」
世界感觉隔了一层膜,魏金琪的肥脸如此不真实,以至于自己的内心无法产生任何情绪。
只是表演,橘子肯定不知道魏金琪如此不要脸,直接坐在了李晶的办公室里。这样就算橘子还活着并且成功布置了摄像头,也没办法录下现在的场面。
更何况橘子已经死了。
太可悲了,原来自己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在掌权者眼里都是搞笑的。
「这……真的可以吗?」
「前提是你要彻底服从我,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我现在让你跪下,你会怎么做?」
「我……」
从未向任何人下跪过,她的自尊十分坚韧,可现在却像石头裂了缝一样。不能跪,跪了就失去一切了,和奴隶有什么两样?
「你会怎么做?想不想当小组长?」,魏金琪笑容更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武明易!!」
突然一嗓子怒吼把她从沉浸中拉回来,走廊里传来踏踏的脚步声,下一瞬间,一脸怒容的高梅芳出现在门口。
「呦,这不是高大副主任吗?要向我这个主任汇报工作吗?欢迎」
与高梅芳的脸色相反,魏金琪笑得合不拢嘴,春风得意地把大腿抬起放在办公桌上。
「你!!魏金琪我先不找你算账,你给我等着!」,武明易从未见过高梅芳如此失态,她转向自己,「你杀人了?你杀了她?是不是这样?」
「我……其实那个是因为……」
「杀了谁啊,高副主任?别激动,慢慢把话说清楚嘛」,魏金琪忍笑很辛苦。
「你杀了那个女孩!对不对?」,高梅芳激动地紧紧抓住武明易的肩膀,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弄得武明易龇牙咧嘴。
「高主任,你怎么知——」
「我怎么知道?你还问我怎么知道?现在全车间的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快罢工了!」
「怎么会这样……」,武明易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她扶着柜子,眼前五彩斑斓的碎片在飘。
「难以置信,你怎么能杀了她!你你你……」
「我说一句啊,你们先冷静一点,坐下来慢慢聊」,魏金琪两只手掌往下压了压,两人坐下来,「高梅芳,我先问你,你说的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啊?」
「是……是那个橘……」,高梅芳也被气糊涂了,差点脱口而出把人家名字叫出来,「跟你没关系!」
「你都说不出人家名字,怎么知道武明易杀人了呢?高梅芳,我劝你不要捕风捉影,别人造的谣不能随便信」
「你让她亲口说!是不是杀了人?」,高梅芳指着武明易的鼻子质问道。
「我……确实……」
「那不可能!」,魏金琪打断她,「杀没杀人不是凭嘴说的,是要讲证据的。你高梅芳说她杀人,我还说你杀人呢!你拿得出证据吗?我看你就是看不过去她弃暗投明,背叛了你,恼羞成怒在车间里造的谣吧?咱们车间工人武明易在我这个主任的领导下一直努力工作,生产效率很高,我看不仅不可能杀人,还是咱们工人的模范!再评估一段时间,我可能把她提升为小组长」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魏金琪,你太过分了!我要去主任那里告状!」
「告什么状?我就是主任,李晶前主任亲自指派的,你不服可以去告状啊,反正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吧?小武,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武明易满脸是汗,精神恍惚,听了魏金琪的话总算心里踏实了一点,「主任说的对」
「你!」,高梅芳脖子青筋暴起,拳头上的关节发白,眼睛瞪得和贝壳一样圆,「你给我记住,你这个叛徒!我永远不会放过你!!」
说罢,高梅芳起身,一脚踹翻了椅子,扬长而去。
魏金琪终于忍不住爆笑起来,她一边拍桌子一边发出母鸡下蛋的咯咯声,「小武,把门关上,我跟你说点话」
武明易感觉自己除了服从这个女人外做不到其他任何事,大脑一片空白。
「小武,只要我不说,我不承认,你做过的事不会有后果。所有见证昨晚的事情的人都是我的人,只要我让她们闭嘴,她们就会闭嘴,懂我的意思吗?」
「可是车间里的其他人都……」
「无所谓,任她们去说,可没有证据,在场的人都否认的话,谁又能拿你怎么样呢?在这里我就是绝对的权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黑的能洗白,白的能抹黑,懂不懂?这就是权力的力量,我现在已经把它握住了」
武明易低下头,「您手下的那些人之前就是因为服从了您的命令才会……」
「那当然!她们就像我的奴隶,不仅要服从我,还要定期拿好东西孝敬我。你这人挺上道,我看看给我拿了什么好东西?」
魏金琪拆开武明易带来的礼品,那是一个暗红色的方盒,打开后里面并排躺着一瓶一罐。瓶子透明,里面有透明的液体,上面写着“白魂(限量版)”;紫色金属罐上面写着“西海仙子(紫金版)”。
「呦!这东西挺对我口味,你倒是挺懂的嘛」,魏金琪赏识地对她点点头,笑容灿烂。
「魏主任喜欢就再好不过,因为我听说您喜欢喝酒,其他人也送的是酒,但也不能和别人一模一样,所以就买了这个套装。不仅有酒,还有最高档的茶叶。好酒配好茶,生活才能滋润」,武明易机械般地背诵道。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可现在说出来却像个机器人。
魏金琪不在意她的态度,只顾着欣赏茶叶,「白魂我喝过几次,口感很爽,特别够劲儿。这西海仙子我还真的没喝过,听说这茶特别香浓,喝一口能回味一天。好,很好!」
称赞完,她又补了一句,「肯定价格不菲吧?」
「还好,那什么,魏主任,其实我的能力还不够当组长,我想继续在基层历练」
「哎,别谦虚啦,小武。我其实一直看好你,只是你之前跟着那个老顽固,劝都劝不回来,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你弃暗投明,找到自己正确的发展方向,我当然要好好重用你」
「但突然提拔我会不会对一直跟随您的那些工友不太好,她们大多数也没当上组长……」
「实话跟你说啊」,魏金琪突然压低声音,「她们太抠了,拿那点东西我都不稀罕,送什么鱼啊豆腐啊这不是满大街都是吗?我要那些东西干嘛呀,啊?连一千块都不到的东西就想把我打发了,糊弄鬼呢?所以我只能给这些小气鬼打个好点的绩效,不可能提拔什么小组长。你是识相的,我就喜欢识相的手下,以后得好好孝敬我,我保你在车间里过得舒坦」
「是,主任」
「跪下,让我看看你对我是不是忠心」
「是,主任」
......
......
魏金琪的心情像风一样飘,愉悦的步伐很有节奏感。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奋力驱动肥胖的身躯往森林深处走去。
「你们都是傻子呀~无论怎么挣扎都没用呀~我才是最聪明滴人儿呀~咿呀咿呀呦~」
唱着自创的歌曲,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现在是晚上六点十五,车间已经下班了,她也在附近的简易食堂和工人们挤在一起吃了口饭。天色有些暗,她吃完就急匆匆从办公室拿了东西往这边走。
约好的时间是六点半,在第五区和第六区的交界处附近碰面,所以她尽量走快一点。
想到高梅芳那不甘心的表情她就笑得合不拢嘴,她们已经斗了五年,各种阴招损招尽出,但始终没能把对方彻底击垮。魏金琪在上级领导这边打点得更好,高梅芳则更受基层工人欢迎。
「再受工人欢迎有个屁用,还不是主任决定,傻子。选错了路,再怎么使劲跑也没用」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鞋带开了,于是把袋子放在地上,蹲下系鞋带。这时她忽然一愣——
刚才自己明明已经停下了,为什么还能听到一点点脚步声?
这脚步声转瞬即逝,好像自己脚步声的回音一样。
「奇怪,有人吗?」,她试探地喊道。
果然没有回应,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叫橘子的女孩,她曾经跟踪过自己,但被自己设下的圈套抓住,然后被武明易扔进海里。
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再有人跟踪她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女孩脖子上的项圈上刻的字不是高梅芳,而是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名,这有点奇怪。之前她没多想是因为自己已经成功把她杀掉了,不管是谁的奴隶都无所谓。可现在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对,高梅芳去哪弄到的别人的奴隶呢?她是不是和别的组织有关联?
就算她是和别人借的奴隶,怎么会如此为她拼命?高梅芳竞选失败无非是当不了主任,可那个叫橘子的女孩为了帮她甘愿付出性命,这难道不奇怪吗?
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个女孩最后决绝的模样,像极了为信仰而不惜牺牲的人。那种眼神不是奴隶能做出来的,魏金琪凭借自己对人性的理解判断。
鞋带系好,继续前进,她的思考还在继续。
有没有可能自己一开始就误解了呢?其实女孩和高梅芳并不是从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奴隶女孩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行动的,而不是受到别人的指使?
那么,和她一起去的另一个女孩是谁呢?那个女孩叫蝴蝶,她不是奴隶,她们却像朋友一样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这在橘岛是很少见的,除非她们本来就是朋友,然后橘子出于某种原因变成了奴隶。或者蝴蝶就是那个女孩的主人……橘子的主人姓钟,名字她记不得了,但肯定不是蝴蝶这种名字。
蝴蝶和橘子一看就是代号,像某个组织的间谍什么的。
假设真有个组织想帮高梅芳上位,那就是想通过她来渗透工厂区,但那个橘子宁愿为了高梅芳而死,简直不可思议,多么恐怖的组织!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发毛,脚步也快了很多。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当上主任一切都稳了,现在赶紧把货物出手。
看到人影了,她直接走过去,对方迎上前,对方是个贼眉鼠眼、相貌平平的穿着棕色长袍的女人。
「这次拿的是什么?」
「西海仙子,紫金版的」
「三千块」
「才三千,你太黑了吧」
「我们是老合作伙伴了,三千块给你的良心价,紫金版是最低级的版本,原价不过五千块」
「那你给四千不过分吧?」
长袍女沉吟了一会儿,接过茶叶盒仔细端详,「那好吧,四千」
「成交」
「我这就给你转过去」
交易结束,魏金琪满意地往北走,消失在森林里了。
长袍女拿着茶叶,在手里扔了扔,正想往西走,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句喊声「站住」。
她回头一看,被吓了一大跳,「你是什么人?」
「我不会跟你拼命,前提是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
......
真是太煎熬了,李晶吃完晚饭又吐了一地。她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痛苦的躺在床上呻吟。
护士通知她晚上九点如果再坚持不住就注射一次杜冷丁,到时候她可能会昏睡过去,在这期间如果再发生脑溢血很容易抢救无效,所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漆黑的病房里只有各种监控仪器的灯光在闪烁,她的头太疼了,时时刻刻在脑子里发生爆炸,身体虚弱到就连组织语言都困难。
没想到倾尽后半生为橘岛建设,竟然换来这种结局,她多少有些不甘,但现在只想摆脱痛苦。
「让我……死了吧……」
她翻了个身又翻回来,怎么也不对劲,脑子坏了。自从高梅芳和魏金琪走后,她就一直被脑瘤的痛苦折磨,医生表示已经束手无策,她几次昏迷又被抢救回来,但她恨不得她们救不回来,直接死了算了。就算她提出想安乐死医生也没有同意。
「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
安静的病房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她知道又是护士来了。
门被猛烈地拉开,粗重的喘气声倒不像护士,但她也无瑕去确认来的人是谁,无所谓了。
「是李晶吗?」
她听到这样的声音,在床上扭曲地她挤出了一个「嗯」
「有个东西让你看一下」
「我要死了……你杀了我吧……」
「非常重要,请你务必要看」
......
......
「你们怎么把事情搞成这样!」
傍晚,酒市灯火通明,杨文丞、林证和贺思美三人坐在最边缘的一个摊位的桌子上。这里的老板只做些简单的小菜,所以没什么顾客,放眼望去只有她们一桌。桌上摆着三瓶啤酒和一碟花生,简单朴素。
贺思美一直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林证一脸愁容地拄着下巴,有些同情地看着贺思美。
头发稀疏、长着驴脸,灰色皮夹克皮裤,十分简洁干练打扮的女人是杨文丞,她严厉地瞪着贺思美,「我让你带着她,不是让你放手给她自己去做一切事情。她是后辈,她刚来又能懂多少?她有什么斗争经验?一腔热血,脑子冲动,林证刚来的时候不也这样?作为前辈的你又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错了……请您惩罚……」
「这件事情影响非常坏,小白牙好不容易招来一个可靠的人,却被我们弄死了。她知道了还不得恨得牙痒痒?我作为解放官,在圣女大人面前又如何解释?让我惩罚,惩罚你的话难道橘子就能活过来吗?」
「算了吧大驴,再骂她也没用,还是快想想办法吧」,摊位老板走过来劝道。
「跟你没关系,好好摆你的摊就是!」,杨文丞激动地说道,「我们解放的宗旨是宁可失败也不能让自己人受伤,现在可倒好,解放没成功,甚至还让人家更威风更逍遥了。那个叫魏金琪的都当上主任了,真不知道你们坑她还是帮她」
「我……我说……」,林证颤巍巍地举起手,「要不我们还是叫近卫队来吧……」
「不行!那就太丢人了!自己捅出的篓子必须自己解决!近卫队已经帮过我们一次了,现在我们还欠着人情呢」
「唉,不能直接用武力,人家还当上了主任,没有把柄,怎么弄啊?」,林证泄气道。
「等等」,杨文丞盯着花生米,「等等,等等,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林证问道。
「你们见到橘子的尸体了吗?」
两人一同摇头。
「被海冲走了呀」,贺思美说道。
「昨晚是涨潮还是退潮?」
「那不知道」
「快查一下」
......
......
「来了主人」
门被家奴打开,魏金琪步伐轻松地走了进去。
明亮的灯光把室内照得没有死角,光滑干净的地板反射出两人的倒影。
鉴于自己这两天心情不错,对这小奴隶的态度也就好了些,没想到她今天居然笑容满面,开心得很,实在让人有些恼火。
「给我换鞋」
「是,主人」
虽然依然恭恭敬敬的,但总觉得她的声音中带了一点憋笑的感觉。
于是鞋子像往常一样被自己的奴隶脱下后,她把散发着恶臭的脚伸向申晓怡的嘴前,「给我舔」
申晓怡果然露出痛苦的表情,难以开口。
「怎么,主人的话都不听了吗?让你舔你就舔」
「我不想舔」
「你说什么?」,魏金琪震惊不已,「你竟然敢反抗我?我说过了吧,在我面前不要听到一个不字!」
申晓怡站起身,「主人,我不会答应这个要求,还有别的要做的吗?」
魏金琪火气一下窜到脑门,「你说什么?!你不答应?」,她一脚踢上去,却被早有准备的申晓怡躲开了,「你竟敢躲开!你是我的奴隶!」
「您是我的主人,但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主人,请您善待我」,奴隶鞠了一躬。
「我善待你个屁!操你妈的!」,她一脚踹到申晓怡的肚子上,把她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申晓怡想跑,魏金琪抓住她的头发就狠狠地往沙发上甩,把她咚的一声摔到沙发上,弹了几下。然后骑在她身上疯狂用手砸她的头,「你牛逼了是吧,牛逼啊,我让你顶嘴!让你顶嘴!」
申晓怡用手护头,一句话也不说,魏金琪的拳头很重,把她的手打得快断了。
本来缺乏锻炼的魏金琪很快就打累了,她气喘吁吁地压着申晓怡的腰不让她动弹,申晓怡发出委屈的声音「主人,您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啊,我讨厌你,我恨你」
「那您当初为什么要买我呢?」
「……」
「您当初买了我,是为了虐待我吗?」
「……」
魏金琪思考了一下,「对!我还真是为了虐待你。我就喜欢虐待那些长得标致的女孩,看她们引以为傲的脸被刮花而哭天喊地的样子真让我心情愉快啊哈哈哈哈——」
「这么说您是嫉妒我长得漂亮吗?」
魏金琪给她脑袋捶了一拳,「你他妈挨打还没挨够吗?」
申晓怡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只是想了解您的想法,您嫉妒我,不是吗?」
「啊,是啊,我是嫉妒你,怎么了?我是你的主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今天打死你也没有任何问题!你再跟我逼逼赖赖一个试试」
「如果我说,我本来希望和主人好好相处,只想过安稳日子,您相信吗?」
「你现在过的日子不安稳吗?我把不少钱你从奴隶交易所买来,那是个什么地方?整天吃猪狗都不吃的剩饭,没有衣服穿,像条狗一样被那群人使唤。跟那种日子比起来,你现在过得日子不够安稳吗?我把你买来,你他妈应该给我心怀感激才对!啊?」
「为什么我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呢?」
「因为你是奴隶,你没资格选择」
「可是我想好好活,哪怕当奴隶也想和主人和平相处,不想挨打挨骂,想要自己的尊严——哪怕您使唤我让我干活,我也任劳任怨——这样还不行吗?」
「当奴隶的那一刻,你就没尊严了,你就是条狗,懂吗?」
「我不想当狗,我想当人」
魏金琪气得仰头深呼吸,然后重重说道「好!好!你不清楚自己的立场,那我就让你好好当狗!」
她从申晓怡身上下来,走到厨房,把水壶灌满水插上电。不一会水壶吱吱响,然后啪的一声自动关闭了电源。她取下水壶,一直拿到客厅里。
申晓怡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看到魏金琪拿着烧开的水壶过来就害怕地往沙发另一头缩。
「别跑啊,你给我过来,我今天非要把你烫掉一层皮不可!」
魏金琪步步紧逼,申晓怡不断后退,一直退到沙发另一头。
「主人,我们真的没有和好的可能了吗?」
「谁他妈跟你和好!我要毁了你!」
「橘子!救命!」
「橘子?」
脚步声陡然从魏金琪背后响起,她一惊,屋里还有人!刚要转身,提着水壶的手背一阵刺痛,水壶脱手,咣当一声砸到脚边。里面的开水迸溅出来,洒到她右脚上。
「啊啊啊烫死我了你你他妈从哪冒出来的!我让你进我家了吗?你这个——」
她猛然发现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有些眼熟。她穿着泥泞的运动服,头发乱成鸡窝,手里拿着一把沾了血的短刀,脸上涂满泥巴,整个是一个小泥人。若不是印象深刻,魏金琪简直认不出这个人。
刚才这个小泥人一刀划到了自己的手背。
「哎呦烫死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吓得跌坐在地,屁股又被开水烫了一遍,烫得她嚎叫着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到门口。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你是幽灵吗……」
拿着刀的泥人站立不稳摇晃了一下,瞪着魏金琪,发出沙哑的声音,「魏金琪,你不认得我吗?」
她走进一步,倒在地上的魏金琪赶紧往后挪了两下,「你他妈是那个……被武明易扔进海里淹死的……橘子?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橘子啊」,泥人用袖子擦了擦脸,露出左希的模样,「我被淹死了,但被大海的力量复活了,现在来向你复仇。托你的福,我的墨镜都找不到了」
「橘子!」,申晓怡还是很害怕,但看到左希出现心里踏实了一些,她走到左希身后,顺着左希肩膀往地上的主人看过去,「主人,这也许是我最后一天叫你主人了吧」
魏金琪不语,眼珠子在眼睛里转了几圈,「我明白了,你那时从海里爬出来,然后和这个贱奴联系上了!你们早就是一伙的!你藏在我家就是想找机会杀了我报仇,对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伤成那样之后还能在那么深的水里爬出来的,但你想杀了我是痴心妄想!别以为有把刀你就了不起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水淹过,现在这副破烂模样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了吧?」
「看来你已经不把我当幽灵了啊,没意思」,左希叹了口气,「你错了,我不想报仇,更不想杀你。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杀不了你」
「那你想怎么样?我不怕你!」,知道了左希不是幽灵,魏金琪胆子有大了起来。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毫不畏惧地和左希对视。
「我想要她」,左希指了指身后唯唯诺诺的申晓怡。后者吓了一跳,嘟囔道「奴隶是不能收奴隶的……」
「啥?」,魏金琪显然没有预料到左希的想法,「她不过是条狗,你要我家狗干嘛?而且你也是别人的狗吧?」
「我想让你还她自由,就现在」,左希坚定地说道。申晓怡有些担心,「橘子……能行吗……是不是太冲动了……」
「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左希不回头地握住申晓怡的冰凉的手,「放心,我一会就把你带回家」
「带、带回家……」,申晓怡脸红了。
「我说你是不是太他妈不要脸了?啊?我上辈子欠你钱还是欠你命?凭啥把自己养的狗送你,你有几斤几两?赶快从我家滚出去!」,魏金琪吼道。
「好吧,我就知道你这个笨蛋不可能想清楚怎么回事」,左希感到一阵阵眩晕,强烈的疲劳感反复冲击着大脑,但她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能睡着。但她坚持不住站立,只能坐在沙发扶手上,取出UT看了看,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想应该快来了」
「什么快来了?你在说什么?」
「时间啊,马上到九点了,我想她也应该做出决定了吧」
「她?谁?」
「当然是为橘岛奉献后半生,尽职尽责的李晶主任啊」
话音刚落,魏金琪的口袋里响起了铃声,她匆忙掏出UT接了电话。这个距离就算左希也能听清楚电话里面的声音。
「主任!您还好吗?我明天去医——」
电话那头传来虚弱但有力的声音。
「魏金琪,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被解雇了」
「什么?等一下主任,您是不是头疼得太厉害了,多休息休息,我明天——」
「你被解雇了,魏金琪。因为剧痛我现在很清醒,马上就要注射镇痛药了,医生说我的病情又加重了,可能活不过今晚。所以我现在要跟你说……嘶……说……」
左希也有些担心,如果李晶就这么死了,事情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加油,一定要挺住。
电话对面深吸一口气,继续响起虚弱苍老的声音。
「我看到了视频,你收受贿赂,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滥用职权,严重破坏车间的生产效率。所以没有资格在车间工作,给我滚」
魏金琪的脸唰地白了,额头上全是汗,「主任!那可能是误会!我一心为车间勤恳工作,从来没有收过贿赂啊!那视频一定是谁伪造的吧!对……是高梅芳伪造的,她为了当主任不择手段,竟然……」
「你收了武明易一瓶白酒和一罐茶叶,转手就把茶叶卖给了旧货贩子。我已经拿到了旧货贩子的收货名单,把你每一笔卖给她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收了这么多工人的贿赂,还想狡辩吗?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想让橘岛发展得更好,你……完全破坏了我的良苦用心」
魏金琪彻底傻眼了,「这、怎么会……怎么就……为什么会知道……」
「我已经决定了,高梅芳当主任,你给我滚蛋!我已经修改了之前的推荐人选,把你的那些不正当的勾当的证据全部提交给了上级领导。魏金琪,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不是,我……」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魏金琪手里的UT滑落在地,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她疯了吧。对,一定是这样的!李主任因为疾病做出错误判断,所以说那些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我明天去一趟医院,劝她把错误的信息改回来就行了。一定是这样的!」
「可悲啊,魏金琪。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清醒一点吧,你已经完了」
「你!」,魏金琪指着左希,「是你干的吗?你偷拍我!你这个小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魏金琪像头猪一样冲过来,左希举起短刀,刀尖对着她,把她吓得立刻急刹车,生怕撞上刀尖。
「后退两步,不然我就捅你了」,左希依然坐在沙发扶手上,「我不想伤人,但你也别想跟我来硬的。魏金琪,你现在不过是条丧家犬,想叫两声就叫吧!」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找个人去李晶的病房,模仿她的声音给我打电话!你绝不可能有证据!」
「为什么我不能有证据?」
「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死了!」
「那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谁呢?」,左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