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第二天晚上,醉歌酒吧关门不营业,所有员工都没来,除了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女孩。

两人正表情严肃地坐在给客人用的桌子两边。女人双手交叉在身前,眼神如钩。

「你说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你的那个叫巫小谷的朋友不接你电话,但是电话可以打通」

「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接电话,她不会出事了吧!」

不顾身上缠着绷带和医生的劝阻,强行出院的她正和女老板杜奕彦想方设法营救自己的好朋友。

「应该不会,如果人出事了,UT应该会被销毁或者回收。比如沙漏里的店就高价回收死人的UT,听起来挺瘆得慌。而且对方主动挂断了电话就说明还有活人,只是我们不知道是谁」

「会不会被绑架了,绑架她的人拿着她的UT?」

「不会,凡是绑架都会要赎金,她在橘岛没有亲人,朋友也只有你一个。绑架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也……也许是强迫她当奴隶!」

「确实有那种可能,只是那就不叫绑架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应该在某处给某人当奴隶,因为不想告诉你所以不接电话」

殷锦不解,「她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酒吧老板晃了晃手中塞满冰块的酒杯,「丢脸啊,不想被你这个昔日的好友见到当奴隶的样子。很正常,谁都一样。所以你其实也不用联系她,因为她不想见你」

「怎么这样!」,殷锦激动地拍桌子站起来,「变成奴隶又不是她的错,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看不起她!我是她的朋友,她应该向我求助才对啊!」

「坐下,别那么激动」

「杜姐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重新落座,杜奕彦伸出两根手指,「现在对你来说有两个选择。第一,坚持找到你的朋友巫小谷,即使这样可能会让她无地自容,甚至跟你绝交。第二,当作没这个人,继续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不管你选了什么,我都会帮你,这是我的承诺」

殷锦对她毅然帮助自己的样子十分感动,尽管这份帮助是用自己受伤换来的。她盯着面前的装有苹果汁的酒杯,陷入沉思。

巫小谷对她来说是什么人呢?她们又是如何相遇的呢?

本就胆小怕事的她刚来橘岛的时候仿佛做了一场梦,迟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陌生的床、陌生的房子、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天空以及陌生的人。世界被置换了,她穿越到了某个充满魔法和幻想的世界,正如小时候奶奶给她读过的童话故事那样。她有些害怕,也有些好奇,但最担心的是回不去家。肚子饿的她被逼走出家门,在看不见尽头的马路上游荡,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奶奶……爸爸……妈妈……」

边哭边走,她很快走得双腿酸痛,坐在路边呜呜哭。

「哎哎哎你哭什么啊,我还以为你知道该往哪走呢!」

一个苹果脸、褐色短发的女孩掐腰对她责备道,殷锦当时根本不认识她。

「别哭了呀。你也肚子饿了吧,我们一起去找吃的吧!」

被这女孩二话不说就拉起来往前走,殷锦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就跟她走。直觉告诉她这女孩是个可靠的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古灵精怪的不太正经。

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沙漏的饭店“深海沸腾”里面,这女孩毫不怯场地点了菜。

「等等……这是哪里啊?」

「她们说这叫沙漏,里面有这么多好吃的。你看我们来这家卖的是炖鱼,看上去好新鲜啊!」

「但是我没有钱……你有吗?」

「我啊,我当然……」,女孩嬉笑着挠了挠头,「我也没有」

「啊——那怎么办呐!快去跟人家说把菜退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站起来就要走的殷锦被女孩按回了座位,坏笑道「小姐姐别急,其实刚才店员告诉我可以用这个手机花钱哦!」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用来和智能手机差不多,只是上面一堆英文看不懂。你应该也有吧?」

殷锦摸了摸裤子口袋,惊奇地翻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手机”。陌生女孩嘻嘻地坐到她身边,太近了太近了,她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来嘛姐姐,一起来研究一下怎么用吧!」

「嗯……好的……」

不知为什么,这女孩总喜欢瞄她的胸。腿还时不时地蹭到,要是男孩子的话殷锦早就尖叫了。

「诶嘿,会用啦!挺简单的嘛!」

「好厉害」

「你试一下也可以,我们有一千块呢!」

「的确……那个……我叫殷锦,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巫小谷,我们家是巫女家族,会驱魔降妖召唤怪兽的哦~嗷嗷嗷~」

「真、真的吗?」

「啊?当然是假的了,你好好骗啊哈哈哈哈」

「怎么这样……」

「你别失落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姓殷也很奇怪啊」

「嗯……我也不知道我们家姓氏的来历,上学的时候也被班里的同学嘲笑过。不过我都习惯了」

「怎么可以嘲笑呢?殷锦姐姐这么漂亮,应该有很多男生追求才对!」

殷锦脸红,「不行的,我刚初中毕业,结婚这种事还……」

「难道说你很纯情?好可爱啊!嫁给我好不好,我会给你幸福的!」

「什么……」,殷锦脑子宕机,脸烫得冒蒸汽,害羞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巫小谷兴奋个没完,不停地用出格的话挑逗她,她脑子晕晕的,就像飘在天上下不来的云朵。

她们成了好朋友,在这陌生恐怖的橘岛上相互依靠,逐渐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巫小谷总喜欢开些色色的玩笑,但殷锦知道她没有恶意,也懂得适可而止。这女孩阳光、有活力、心地善良,殷锦希望和她一直当好朋友。她时常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就算被带到这种与世隔绝的岛上,自己也没有彻底陷入绝境。

「想家了?小殷锦?」

「嗯……想家」

「那我抱你一会吧」

在殷锦家一起做作业的时候,巫小谷有时喜欢从背后抱她,让她感觉有人在背后支撑,心里有些温暖。

「你好像一直很开朗,没什么烦恼啊,真羡慕你」

「什么嘛,我就是心大。整天大大咧咧不太正经的,一点也不值得羡慕吧」

「这样的人才最自在嘛,也许这里就是给你这种无忧无虑的人准备的」

「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么轻松啦,偶尔也会担心一些事」

「是什么?」

巫小谷神秘地一笑,扑了上来,「当然是担心我们不能一直在一起啦!」

「哎呀别闹,好热……」

「哈哈哈哈」

如今失去了这个朋友,每天上下学只有自己一人,做了好吃的菜,看到好玩的东西没有人分享;生病、委屈的时候也没人可倾诉。这让殷锦感觉心像被挖空了一大块,呼吸都感到沉重和压抑,往日充满回忆的放学路现在显得如此荒凉而狰狞。

殷锦下决心,郑重地对似乎漫不经心地小口抿酒的杜奕彦说道:「巫小谷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能失去她,她也不能失去我。我想找回她,把她从困境中救出来,找回我们原来的生活!」

说完,她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橘岛是个神奇的地方」,杜奕彦放下酒杯,「人和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最紧密的关系有两种,一种是朋友,一种是主奴。虽然不认识你的那个叫巫小谷的朋友,但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个善良纯真的孩子,我相信和你做朋友的她也是个好孩子。既然如此,我不会坐视不管,会尽我所能帮你到底……哎你用不着这样」

殷锦恭敬地起身鞠了一躬,「不只是为了我,也为了巫小谷,感谢您!」

「起来吧起来吧,我们坐下说,你听我说」

「嗯!」

「最简单的办法是给她打电话」

「但是我打了她不接呀!」

「她认识你的号码,但不认识我的。我给她打」

「这……能行吗?」

「试试吧,如果她真的像我说的那样不想见你,那陌生号码也许会让她放松警惕」

打通了巫小谷的电话,殷锦紧张地看着把UT放在耳边的杜奕彦。铃声响起后,杜奕彦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

会能不能接电话?殷锦吞了口口水,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的UT。忽然,上面的"calling"变成了数字"00:00",表示对方已经接了。

「喂?」

这一声叫得殷锦心里一颤,即使隔着电话她也不可能听错,这就是巫小谷的声音!

「wu……」,刚要叫出来,嘴巴把杜奕彦用手捂住了。

「我是初等学院的杜老师,最近学院在查出勤情况,你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吧?」

殷锦十分佩服这女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电话那边明显有些慌乱,「对、对不起!其实我现在——」

「不好意思妹子,给我再来一杯柠檬水!」

「我们想做这里,麻烦你打扫一下吧!」

「巫小谷,客人在喊你!」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咣咣咣的音响声。

「啊不好意思杜老师,我现在很忙,一会再打给您!」

电话挂断了。

「哎等等……」,殷锦眼巴巴地看着挂断的电话,心里很失落。

「找到了」,杜奕彦微微一笑,「怪不得呢,怪不得」

「什么?您知道她在哪了吗?」,殷锦眼睛发光。

「风月楼」

「您怎么知道?」

「奴隶市场虽然也比较像,但没那么大音乐声。电影院不需要临时打扫座位,都是散场后统一打扫的。有客人、吵闹、可以点饮料、需要打扫,满足条件的只有风月楼而已」

「好厉害……杜姐你真的厉害……」

「别夸我了,你那个朋友正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多半已经成了奴隶。正因如此才不想接你的电话,不想让她为她操心。你还要不要去救她?」

「奴隶……」,殷锦听了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胸口发闷,「不一定是那样吧,巫小谷又没做什么坏事,怎么会变成别人的奴隶?」

「天真,在橘岛上好人和坏人都不会变成奴隶,只有脑子不灵光的人才会。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奴隶,总之处境不妙就是了」

「那当然得去救了!我这就去风月楼!」

殷锦刚起身就感到手腕被抓住,疑惑的回头,杜奕彦正板着脸,「我可提醒你,这风月楼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地方。我没怎么去过,但听说那帮人像黑社会一样,一旦触了她们眉头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你一个小姑娘去闯那种地方,打算怎么把她带回来?」

「额……不知道」

「没想过就冲动行事,很多年轻人就这么把自己变成奴隶的」

「对不起……」,殷锦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请您指点我一下,怎么才能把巫小谷救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

......

......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下世界,这是殷锦对风月楼的第一印象。

到处是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红唇、油脸、高跟鞋在这里几乎是标配。每张桌子上几乎摆着喝到一半的五颜六色的酒,还有一些瓜子、鱿鱼丝之类的小吃。坐在观众席上的女人们翘着二郎腿,脸上无不露出狡黠猥琐之色,在坐在身旁或者过道游走的蝴蝶们身上摸来摸去。咚咚咚的音乐声快把她的耳膜震破了,地面反光的舞台被天花板的灯光照得忽明忽暗,色彩缤纷,两个身穿比基尼的女人在舞台上甩着丝带扭来扭去,时不时对观众席做出挑逗的姿态,引来一阵欢呼。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味和酒味,呛得殷锦不停地咳嗽,走在前面的杜奕彦倒是从容不迫,一路领着她走到一个没人的座位上。

殷锦一门心思想找巫小谷,眼睛到处乱瞟。

一个端着托盘的女仆把酒和零食放到附近的客人面前后立刻捕捉到了她们,她露出仪式化的笑容,「欢迎光临风月楼,两位请在UT上点单,如果需要服务可以随时叫我。顺便提醒一下,今晚有特别节目哦!」

「什么特别节目?」,杜奕彦双手交叉,做出一副熟客的样子。

女仆神秘一笑,「这位妹妹看起来还没成年,似乎不方便观看这种节目呢,太过刺激啦」

「没关系,你偷偷告诉我」,杜奕彦挥挥手,无所谓地说道。

女仆俯身到杜奕彦耳边说悄悄话,让殷锦突然起了好奇心,「什么啊,我也想知道」

「你真的要听吗?不是纯洁女孩该知道的东西哦」,杜奕彦晃动食指说道。

「我、我才不怕,我已经是大人了!快告诉我」

「耳朵过来」

「什么?!全全全全……全裸钢钢钢……钢管舞!」,殷锦小脸红透,红到了脖子根,头顶冒出蒸汽。

「我就说嘛不该告诉你的,你偏要听。我先点两杯酒了」

「等等,我们不是来找……」

「来找你朋友,但是也不能打草惊蛇。放轻松小姑娘,入乡随俗,装样子也要装像一点」

杜奕彦在UT上看菜单,殷锦无心思考,随便点了一杯红酒。等待上酒的时候,殷锦目不转睛地在人群中搜索熟悉的那张脸。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因为四处张望,一只背着一对蓝色翅膀的艳女走了过来。

「哎呦喂,哪来的水灵小姑娘啊!长得这么嫩这么可爱,姐姐一眼就看上你了!」

「不……那个……」

这个女人胸大得离谱,脸上的妆浓得像铺上一层面具,长长的蓝色睫毛一抖一抖的。手被她握住,殷锦慌得直用眼神向杜奕彦求救,杜奕彦坏笑了一下,「人家大蝴蝶看上你了,有福气啊」

「那当然,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蓝蝶姐姐好不好?」

「殷锦……」

「好有个性的名字啊,姐姐就喜欢这样的。来,过来跟姐姐喝一杯,聊聊天」

不行,被缠住就麻烦了。殷锦反守为攻,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蓝蝶,「姐姐,我想问一下——」

「你们家有没有叫巫小谷的妞儿,叫出来陪老娘玩玩」,杜奕彦打断了她的话,无所谓的看着前方,抢先问了出来。

蓝蝶怔了一下,「和我一起出台的姐妹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而且我们都用蝴蝶来称呼,几乎不用真名。客人您是从哪听说的呢?」

「听朋友说的,熟女老娘早就玩腻了,现在想玩嫩的。怎么,还有隐藏菜单?」

殷锦惊叹于杜奕彦的自如,暗暗猜测她早就来过很多次,现在是看破红尘的状态。

「啊不是不是,我们这里提供陪侍服务的都是蝴蝶们,您说的可能是服务生,按照规定她们不提供陪侍」

「怎么着,我上你们这儿消费来了,你们还想推脱,是跟钱过不去吗?来,把UT掏出来」

殷锦看到杜奕彦当场给蓝蝶转账500块,蓝蝶立刻喜笑颜开,「老板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我道歉。我这就帮您找那个人,叫巫小谷是吧」

「快去」,杜奕彦摆摆手把她打发走了。

「好厉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您了」,殷锦赞叹道。

「别急着夸我,能不能见到你朋友还不一定呢。这什么垃圾酒,这也配叫酒?难喝死了!」

讪讪地笑了几下,殷锦面前的红酒一口没动,她的视线跟着蓝蝶在走。只见蓝蝶找到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说了什么,中年女人消失在观众席后方的工作人员后台入口。几分钟之后,殷锦欣喜若狂地看到那张熟悉的小身板。

「看到你朋友了?」

「就是那个!太好了!杜姐你按着我干什么?」

「别急着冲上去,太反常容易引起人家怀疑。而且被你朋友看到脸的话可能她就不会走过来了」

「哦……」

于是她装作喝酒的样子目视前方,不一会巫小谷从背后走出来,双方对视一刻,巫小谷转身就要跑。

「站住!」,杜奕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巫小谷!是你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殷锦惊喜地说道。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客人你们不要这样,我要叫保安了!」

「你是给我们服务的,好好做你的工作,不然我就举报到你老板那里!」,杜奕彦严厉地说道。

巫小谷安静了下来,她被殷锦拉进里面的座位,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殷锦仔细看她的模样,她穿着女仆装,脸色蜡黄,黑眼圈很重,脖子上戴着项圈,头发乱糟糟的,胳膊上有几道疤痕。

「我找你很久,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谁给你打成这样的?谁给你戴上的项圈?你说话呀」,殷锦抓她的肩膀不停摇晃。

「别问了,我早就没脸见你了。像我这种垃圾只配在这里干活」

「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巫小谷,你可是正值青春的女孩啊,怎么能在这种不干净的地方呆着……她们看起来都不像好人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观众席上的一只蝴蝶被两个女人乱摸一气,甚至把她抬起来在空中摆出令人羞耻的姿势。人群发出阵阵欢呼,殷锦只觉得恶心至极。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不要管我了」

「怎么可能不管你!」,殷锦情绪有点失控,引来周围客人的不满,杜奕彦笑着把她们安抚下来。「你是我的朋友,我就你一个最好的朋友!你失踪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看着我啊!打起精神来啊!快恢复到从前那个巫小谷啊!」

巫小谷眼里的光消失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被她们诱惑,鬼迷心窍,不停地在这里消费,直到钱花完。然后她们说还可以借我钱。我一步步中了他们的套,回过神来的时候欠的钱已经不可能还上了」

「然后她们就让你当奴隶?」,杜奕彦问道。

「是的……一开始把我关在这里不让走,然后打我,不让我吃饭。我还不上钱一直拖着,她们就把我抓起来强迫变成奴隶。被戴上项圈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可是已经晚了。殷锦,这位姐姐,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但现在已经酿成大错,我也不想再挣扎了」

「项圈……让我看看」,殷锦低头检查巫小谷的银白色项圈,上面写着“沈木晗”三个字。

「杜姐,你认识沈木晗吗?」

「只知道是风月楼的老板,更多的一无所知」

既然戴上了项圈,直接跑肯定没戏。殷锦求助地看向杜奕彦,醉歌老板叹了口气,「这没什么好办法,救奴隶你可不要想,除非……」

「除非什么?」

「没什么,办不到」

「求您说吧,即使有一丝希望我也愿意努力!」

「小殷锦……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还可能把你们连累了」

「你真的想试试?」

「嗯!」

「只能买了,从这个叫沈木晗的人手里把巫小谷买下来,或许还得帮她还债。你欠了多少钱?」

「很多很多……」

「很多是多少?」

「十三万……五千……」

「啊?!」,殷锦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钱!」

别说十三万了,就是一万殷锦都拿不出来,她每月收到生活费1000元,打工每个月有2000元,合起来是3000元。可是每个月还要花大概1300元的生活费,这已经是省吃俭用的消费了。要攒好几年才够十三万啊!而且她毕业了就没有学校那份生活费补贴了,只能靠自己赚钱。

「还有买奴隶的钱」,杜奕彦点燃一支烟,吐出烟圈。

「多少?」,殷锦已经不敢听了。

「奴隶什么价都有,普通的没什么文化也没有一技之长的奴隶,在交易所大概1000到3000左右。长得水灵漂亮的要贵很多,像你朋友这样的不算漂亮但也标致的,四千起步吧」

「四千我倒是拿得起,但是十三万……」

三人一起陷入沉默,巫小谷欠的债太多了,根本不是正常打工能还得起的。殷锦感到十分绝望,捂着脸止不住叹息。

「所以说你们不用管我了,这都是我的命。自己闯的祸自己承受,不会连累你们」

现实是一道巨大的墙壁,挡在近在咫尺的两个女孩中间。杜奕彦一个人喝着酒抽烟,半晌说了一句「这是橘岛社会给你们上的一课,从此以后你就该成长了,殷锦」

「可是巫小谷怎么办?她没有未来了啊!」

「奴隶当然没有未来,橘岛上的奴隶太多了,我们又没什么办法」

「这、这不合理!凭什么好好一个女孩就要当奴隶?」,殷锦忿忿不平。

「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又能怪谁呢?这就是橘岛的残酷之处:你可以成功躲过变成奴隶的陷阱很多次,但只要失败一次,就会万劫不复」

「好不甘心……我想救她……」,殷锦快哭了。

「别天真了!人家需不需要你救呢?」

巫小谷冷冷地说道,「没必要,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天过得挺好的」

「你骗人!」

「真的,我是个好色的女孩,你看这里全是大美女,整天可以饱眼福,甚至还能摸和亲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我在这里如鱼得水,怎么可能想出去呢?殷锦,你我朋友一场,现在我们走上不同的路,我看不如就此别过。以后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不去找你,当做我们没认识过,可以吗?」

殷锦无言以对,怅然若失地望着起身离去的朋友的背影。

......

......

「啊~好舒服,真的好舒服啊沈姐,身体快要化了,啊~」

「别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你又不是我的贱奴」

「不嘛~」

蒸汽缭绕的小房间里,呆毛萝莉和银发美女并排趴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两个穿白色睡衣的女孩跪在她们身上认真地揉捏捶打她们的后背。

「沈姐谢谢你,这家店真的很棒,叫什么名字来着?」

「雨花石」

骑在呆毛萝莉背后的女孩温柔地说道:「客人,我们家是雨花石按摩中心,在地下二层很受欢迎。除了今天二位点的“橘式按摩”之外还有“栾式按摩”、“海式按摩”等等,欢迎经常来玩啊」

「哈啊~」,呆毛萝莉的表情快要融化了,「这些按摩有什么区别啊?」

「手法不同,用的料不同,时间和节奏也不同哦~因为每个客人的要求不一样,我们店也就推出不同种类的按摩套餐。除了按摩还可以享用美味的零食、饮品,还有棋牌室可以使用~」

「哦哦哦~太周到了你们~简直把外面世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那是,我们老板可会做生意了,对客人特别好,懂得倾听客人的心声。如果您有机会见到她……」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个按摩师手上动作不停,一同望向门口。见到来者后立刻恭敬地打招呼「老板!」

银发美女视线上移,穿着红色蕾丝镶边的白色浴袍,身材挺拔的女人像进自己家一样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四个人。

「晚上好,小沈。看来今天不忙,有时间来小店放松一下」

「嗨,最近没什么事」

「沈姐,这是……」

「我介绍一下,她是老板扈文娅」

浴袍女子身体重心轻轻下沉,脸上保持轻轻的微笑,一双丹凤眼透出犀利的光芒,「新来的妹妹呢」

「这个孩子叫惠诗蕾,是我的好朋友」

「哈喽~我是小可爱哦~」

「哎呀,确实非常可爱,小沈从哪找的宝贝儿,真难得」

「嘻嘻嘻……」,惠诗蕾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可不要小瞧了她,她可是——」

「等等小沈,这个名字我知道」,扈文娅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惠诗蕾床边,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尊贵的美食魔女,久仰大名」

沈木晗一愣,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与此同时惠诗蕾嘟起了嘴,「什么嘛,这就没意思啦,我还想当个天真的少女呢」

「小惠已经是天真少女了,哪有少女不喜欢美食呢?」

「不愧是你,什么瞒不过啊」,沈木晗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想把你肚子划开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秘密和情报」

「别呀,我肚子里只有五脏六腑,没有情报哦~」,扈文娅挥挥手赶走了惠诗蕾身上的按摩师,「我来给您按吧,不会额外收费的」

于是沈木晗又听到此起彼伏的不堪入耳的声音,扈文娅对此毫不在意,反而连连夸赞起惠诗蕾的身娇体柔和可爱动人,惠诗蕾也乐意和她交谈。

「经常来店里的魔女只有小沈,没想到又来了一位,万分荣幸」

「别装了吧你这女人,来店里的大人物有很多,什么人你没见过」,沈木晗吐槽道。

「魔女自然不是一般的大人物,我本以为你们忙着赚钱或者收奴,没空来享受呢。没想到小惠妹妹也有清闲的时候」

「其实我是最闲的,每天就是吃吃吃的,很简单吧。这魔女换扈老板当也没问题哦~」

「呵呵呵,是吗?那我可以去你家店里吃饭吗?期待真正的美食呢」

「当然啦,随时欢迎」

越聊越开心,扈文娅随口问道:「小沈,今晚你家有什么好玩的吗?」

「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今晚舞台要出几个节目,反正我是觉得不够刺激。谁叫客人们喜欢呢!」

「什么节目啊,也许我想去欣赏一下」

「嗯……」,沈木晗回忆了一下大脸妈给她看过的节目表,「记不太清了,好像粉蝶要跳个钢管舞什么的」

她以为这个不卑不亢的女人什么场面都见过,不会对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感兴趣,没想到——

「哦~听上去有点意思呢,几点开始?可以带我去吗?」

「大概十点半吧」

「咦?那不是快到了吗?现在出发吗?」

「好吧,小惠你觉得呢?」

「闲着也是闲着,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呗。沈姐要好好招待我们呀!」

「那当然,到谁家谁负责招待」

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晚上而已,沈木晗心想。

......

......

更衣室里,巫小谷凝固成了一座冰雕。

「这怎么穿啊!太暴露了吧!」

「让你穿你就穿,哪那么多屁话!马上到时间了,你给我快点!还有化妆,身上涂油,别磨蹭!」

大脸妈的声音冲击着耳膜,手里的“衣服”冲击着大脑。

这件衣服甚至能不能称为衣服都值得讨论,镂空到几乎只剩几条带子组成的东西穿上去只能勉强遮住私密部位,甚至两瓣屁股都要大面积露在外面。她感到羞耻和屈辱,抓着衣服的手颤抖不已。

心在滴血,自尊遭到毁灭性打击。她绝对不要穿,否则作为人最后的东西都一点不剩了。

「我还有别的事,你快点穿,穿好了在舞台下面找我」

这样说完,大脸妈离开了更衣室。留下巫小谷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布料。

「我不是这样的人……」,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她伏在长椅上抽泣。更衣室墙上滴答不停的挂钟冷冷地瞧着她,仿佛在说「哭有什么用?难道你敢不去吗?」

她不敢。不去的话就闯了大祸,今晚预定的节目表早就贴在风月楼门口的墙上,十点半的名为“粉嫩姑娘”的钢管舞表演正是最受期待的节目之一。正因如此,长得幼小的粉蝶的请假才让大脸妈如此焦头烂额,不惜让巫小谷这个服务生顶替。

如果死活不去,她可能会被大脸妈打死,甚至被更可怕的主人施加难以想象的残酷折磨——鞭打都是轻的,那女的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听服务生同事们说。

边哭边穿上情趣内衣,尺寸的刚好合适让她更加屈辱,想起了刚来这里时被迫量身体每个部位的尺寸的经历,那是每个新人女孩都要经历的。

「我还算是个人吗……」

她恍惚着走出更衣室,不顾凌乱的头发和哭花的脸,大厅里嘈杂喧闹的空气扑面而来。她逐渐发现脚步变虚,身体变得脱离实感,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当初为什么要来橘岛呢?

她问自己。

——不是被绑架来的,是你自己选的。

——我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选?

——还不是因为受不了平淡无聊的生活,想追求刺激,就随便答应了。

——我怎么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

——当初你一点也不觉得荒唐,而是强烈地渴望来这里。这件事从没跟别人说过吧?

——那是因为……

——因为当学生太无聊了,每天只有吃饭、睡觉、学习。不断地重复了无数次,你受够了,想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不是吗?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可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以为这里是个天堂……

——这里是吗?

——这里是地狱……我已经掉进地狱里了……我想回家,爸爸妈妈一定非常想我……

——你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当初选择逃离,就没有回头路。

——可我选错了!我现在后悔了!

——后悔也晚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一辈子就要这样生活?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是的,你心里清楚,当上奴隶就再也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了,更不会有好下场。

——不公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被欲望吞噬了。

——我没有!可、就算曾经是那样,我现在清醒过来了!

——所以说晚了,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

——奴隶就永远是奴隶吗?

——不然呢?

「很合身,看起来挺魅惑的。就是你怎么一副哭丧脸的表情?给我笑出来,一会上台就按我教你的,好好展示自己的身体。该展示的地方一个不要漏,听明白了吗?」

不知不觉大脸妈已经站在面前对自己讲话了,巫小谷猛地被拉回现实,面对这种奇丑无比却在笑的脸,她感到一阵阵反胃。

恶心,都太恶心了。

不论是大脸妈,还是空气中弥漫的酒精香水味,或者女人们淫荡的叫声,或者头顶五颜六色的吊灯,全部让她恶心到像喝了别人的鼻涕一样。

——她们这样不也算被欲望吞噬了吗?为什么不是奴隶呢?

——因为她们的能力还支撑得起欲望。

——那我的能力呢?

——你没有能力。

「巫小谷!」

身后传来熟悉的友人的声音。她不敢回头,怕自己的眼泪被对方看见。

手腕突然被从背后抓住了。

「殷锦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你说什么傻话!我都听蝴蝶们说了!穿成这样是要表演什么脱衣服的钢管舞吧?你是被她们强迫的吧?对吧?」

大脸妈刚要开口,巫小谷断然否定,「我要上去表演,没有被任何人强迫!我在这里工作,这是我的工作内容」

「别开玩笑了!」,身后传来十分激动的声音,简直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殷锦,「我认识的那个巫小谷虽然是个色色的孩子,但绝不会愿意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我知道你是被她们逼的,所以我和杜姐今天来这里救你。刚才杜姐同意借我钱把你买回来,这样我们一起在酒吧打工还钱,好不好?」

手被握住,体温和触感传来,巫小谷感动得眼泪在打转。

——你看,我没有能力,但是我有朋友。

——朋友有什么用,她救得了你吗?

——我相信她可以救我。

「殷锦,我拒绝」

「为什么啊!你真的愿意在这里干这种……」

「你们聊够了没有,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客人的份上早就赶你们走了。下个节目即将开始,巫小谷准备上台了,请两位客人回到座位欣赏吧」

大脸妈没好气地示意殷锦和杜奕彦回去,殷锦一直站在舞台下看着巫小谷和上一个节目的表演者交接了之后才往回走。

「算了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叫不醒装睡的人,我看今天就这样吧」,杜奕彦劝道。

「最后看完她的节目吧」,殷锦也满眼泪花,她在一刹那看到的巫小谷眼里的动摇,可那份动摇转瞬即逝。

她为了不想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才拒绝了,殷锦心想。没有愤怒,没有焦急,没有不甘,只有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怅然若失。

上个节目演毕,舞台上被黑暗笼罩。趁这个间隙,巫小谷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台——穿着她那件只有几条布料的情趣内衣——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太不自在了。用于表演的钢管已经被安装在了舞台中央,静静等待表演者的到来。舞台下方人声鼎沸,坐满了人,无数双眼睛等待舞台重新亮起,然后欣赏下一个节目。

——这样和小丑又有什么区别呢?

——事到如今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卖弄风骚就是。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我做这种事,会怎么看我?

——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不可能,他们绝对不会!

咚咚两声鼓点声响起,舞台瞬间被天花板上无数霓虹灯照成粉红色,处在聚光灯下的姑娘正是巫小谷。本以为是粉蝶的观众却看到了一副生面孔,可再定睛一看,这副面孔虽不及粉蝶妖艳,但楚楚可怜,哀婉动人,别有一番魅惑意味。

「好!」

「跳一个!跳一个!」

「扭屁股!」

「脱光光!穿那么多不热嘛!」

巫小谷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大猩猩一样的兴奋的游客们,握住钢管的手更凉了。

「不要……我不要……」,承受不住自尊心的炙烤,她脸色铁青,不顾大脸妈用手势催促,身体凝固了一般动不了。

「笨蛋,快点的,客人要不耐烦了!」,大脸妈在台下吼道。

她和殷锦对上了视线,殷锦站在过道,望眼欲穿,对视的那一刻,殷锦似乎在她眼里看到了什么。她远远地对着巫小谷伸出手,只有她,在希望她出卖尊严的人山人海中唯一想救她的人。

「我怎么能——」,她感到胸膛一阵收缩,「辜负你的心意呢……我不想连累你,可我想要自由,想和你一起生活……」

她对着殷锦同样举起了手,两只手在空中遥相辉映,仿佛紧紧握在一起。她用嘴型对殷锦说道:救、救、我。殷锦用力点头回应。

「你到底想怎样!」

气得冒烟的大脸妈冲上舞台准备打她,她猛地往前冲,一头跳下舞台,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人群哗然,纷纷要求重新上台表演,把追击的大脸妈围得水泄不通。几个蝴蝶想上去安抚观众们的情绪,可是人数太少起不到什么作用。一群人在追巫小谷,试图把她拉回舞台上,巫小谷利用身形娇小的优势到处乱窜。大厅顿时乱作一团,你推我攘好不热闹。

「殷锦!」

「巫小谷!你终于来了!」

两个女孩紧紧抱在一起,双双热泪盈眶。杜奕彦站在一旁嘲讽道,「别亲热了,赶紧想办法脱身才是,现在这场面没法收拾了,只能跑路」

说着,巫小谷带着殷锦和杜奕彦往门口跑,但风月楼的保安也冲进来维持秩序,现场非常混乱,过道全被人填满,无法通过。

「全是人,怎么跑啊巫小谷」

「只能硬冲出去了!」

「什么?没有其他门吗?」

「主人的房间有一扇门是可以到外面的,但是……」

「那还犹豫什么,走啊!」,殷锦急得直拍大腿。

「行,我们走!」

她带着两人直接往风月楼的深处跑去,一路上经过漫长而黑暗的走廊,到达沈木晗的房间时正好看到房间门开着。

巫小谷心里一颤,从门缝偷偷看过去发现是负责清洁的服务生在里面打扫,沈木晗不在里面。于是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扯开大门就往里闯,把服务生吓得目瞪口呆。

「就在那,通往外面走廊的门!」,巫小谷叫道。

她握住门把手,可是门把手自己转了,门被从另一边推开了。

「在我的房间看比较方便,不用跟她们挤」

沈木晗、橘黄色头发的呆毛萝莉,以及另一个身材高挑的浴袍女同时出现在门外,和下巴要掉下来的巫小谷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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