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5日,橘岛综合服务中心一楼。

「欢迎光临!需要什么电器,咱家应有尽有哦!」

走进这光鲜亮丽的“晨薇电器”店,秋子帆立刻睁大了眼睛。

「好厉害,这么大这么多东西在卖啊」

「那当然!咱家店是橘岛最好的电器店,不管是家用电器还是日用电子产品都有哦!客人请往里面走,喜欢什么尽管拿下来看吧!」

感到这个店员如火般的热情,秋子帆心情愉悦地踏上光滑的淡黄色地板进入店里。一进门挂在墙上的就是各种型号的挂式空调,她捂着嘴笑道:「怎么还有空调啊?有人需要这东西吗?」

她想到橘岛的天气如此适宜,白天基本在18-26度之间,晚上在14-20度之间,简直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完全不需要空调才对。

店员唰地一下伸出大拇指,「客人真是问了个好问题!虽然天气很凉爽,但毕竟有些房子通风不好,时间长了还是会闷热,像大蒸炉一样!现在已经到冬天了,外面的气温多多少少有点凉呢。很多客人在家里开空调让房间变得暖洋洋的~呀吼!」

真是活力四射的女孩,秋子帆心想,她偶尔也会想一个人到这里逛一逛,没告诉她的朋友们,本来今天想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但现在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比电器有趣多了。

这女孩戴着白色头巾,身穿蓝色短袖制服,高领上衣把脖子完全遮住。制服左胸前挂着一个写有“马薇”的圆形徽章。她的脸削瘦有棱角,说话时眉毛一动一动的,盘起成团子的头发显得尤为可爱。秋子帆发现她一直戴着一双白色的胶皮手套,手套上沾了很多油渍和锈迹。

「嗯?客人您在听吗?」,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薇已经站在她身前半米的地方好奇地盯着她看了,女孩身上传来的一股芳香和金属的气味,太近了。

「啊……不,对不起我走神了」,秋子帆发现她正在介绍一款白色的微波炉,便装作好奇地问道:「这个多少钱?有什么特殊之处?」

「1499元哦,客人是第一次光临本店的话可以打八折!怎么样,有没有心动?两年内出现问题可以随时拿过来免费修~特殊之处的话……呀,就是这个“自动火力”,可以检测食物的状态,一旦熟了就能自动停止加热!很神奇吧?」

「有意思啊」

「客人想要这款吗?可以给您装起来了哦」

「可是家里已经有一个微波炉了……」

「啊,客人难道还是学生?据我所知只有学生的房子才会配微波炉呢!哎呀真是抱歉,毕竟客人是个大美女嘛,很有成熟女人的韵味~」

嘴皮子倒是挺溜的,还是个话痨。秋子帆暗自想到,她对这个马薇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的衣领把脖子挡住,是想遮住项圈吧?」

「啊……」,突然提问让马薇愣了神,但没过几秒就恢复成了活力笑容,「客人观察真是敏锐啊」。

她毫不顾忌地把衣领翻下,露出银白色的项圈,项圈上写了名字,秋子帆想凑近了看,但被马薇的手挡住了。这个女孩随后自然地用手拉起了衣领。

「如果不需要微波炉的话,咱家店里还有电饭锅,煮饭非常方便!可以定时、设定火候、最重要的是可以用UT远程控制开关,还能监控电饭锅的状态哦!像客人这样的美女肯定很受欢迎吧,把朋友带到家里玩怎能没有一下子煮出很多饭的电饭锅呢?」

马薇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说着,秋子帆觉得这家店经营得这么好一定离不开她的这种不知疲倦的推销能力。

「那个……」,这时门口来了一个戴金框眼镜穿着一身笔挺西服的中年女性,她的耳朵上挂着翠绿色的水滴状的耳坠,脖子上挂着一根水晶项链。马薇注意到了之后和秋子帆滔滔不绝的话才终于停下。

「不好意思啊客人,您可以在店里随意看看,喜欢什么就跟我说。我先去招呼一下门口这位客人」

看店妹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柜台,「您好,请问……」

西服女飞快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金黄色的有些破旧的腕表,「你会修这个吗?」

「呃……这东西在橘岛真是少见呢,我只见过两次。岛上没有做机械表的,您这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吧」

「没错,是我结婚那天父亲送我的,在老家我一直戴着这块表,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我觉得戴上之后很有安全感。被抓来橘岛之后它不知怎么的就坏了,指针一直停住不动,我上发条也没有用,你看」

秋子帆想起来橘岛前她的那个秃顶老头的初中班主任也喜欢戴机械表,可能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吧。

「怎么样?您可以修好它吗?价格可以商量」

「不知道呢,咱家是卖电器的哦」

「拜托了」,西服女微微欠身,双手合十,「它对我很重要,而且我慕名而来,听说您是整个橘岛都名气很大的“马大工”」

「哎呀别叫那个名字啦,都是客人间开玩笑说的哈哈哈~我只是擅长修电器,纯机械的器件不好说呢。总之是我先拆开看看,要是修不好再给您装回去,不收您费用,可以吧?」

西服女面露喜色,「感谢,感谢」

秋子帆刚才一边听两人聊天一边在店里逛,发现了洗衣机、空调、热水器、微波炉、电饭锅、热水壶、电灯等家用电器,种类繁多,堆积如山。还有音响、耳机、电子日历之类的小玩意,她每个都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这些设备制作精良,手感上乘,看上去品质很高。价格也是偏贵,凭一个正常学生每个月一千块的生活费可能要攒半年才买得起一件。

「稍等一下,您可以进店里看看我们的商品,也可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休息~」

马薇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工具箱,里面有大大小小各种工具,有粗有细,有拧螺丝的有撬东西的还有几个仪表。秋子帆完全看不懂这些都是干什么的。只见马薇很快就拆开了表盘,坐在柜台上聚精会神地低头研究腕表,时不时地用手里细得像针一样的工具去捅一捅。

西服女注意到了秋子帆,但很快移开了视线。秋子帆觉得有些尴尬,便走到马薇身边看她修手表。

「嘻嘻,我知道了~」

马薇抬起头,举起了表,西服女立刻凑上前,看到马薇用手拧了拧发条,西服女就发出惊呼声。

「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哎呀,很简单啦,就是机芯的齿轮错位而已,可能是把你搬过来的时候在路上磕到什么了。复位一下就能走啦!」

「好棒啊,你这孩子真是个天才!不愧是马大工!」

「嘿嘿嘿……」

「我这就给你钱,要多少?五千够不够?」

「五千!?」,马薇差点咬到舌头,「不用不用,这个活太简单了我都不好意思收钱嘛,客人您看要是喜欢店里的哪款商品也可以买回家呀,就当支持咱店了」

秋子帆很惊讶,这个叫马薇的店员手艺非常厉害,就算是没修过的东西也能迅速上手,在橘岛也算个人才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额,客人其实这几款……」

「怎么了?我不能买吗?」,西服女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袖子,随口问道。

「也不是不能买,就是那什么……」

「什么呀,你吞吞吐吐的,说呀」

「您选的都是高档款,一般是给比较高端的商业门店或者政府部门提供的,如果您自己住的话应该用不着……」

「什么意思啊,你是瞧不起我吗?觉得我买不起?」

「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您要喜欢当然没问题!」

「那好,这几个都买了,之后送到我家里」

「好的,请您留个地址,一共收您八万六千元」

秋子帆用手托住了快要吓掉的下巴,只是买了几个家用电器,竟然要花八万多?这个西服女到底有多富啊?修手表纯粹是因为有纪念意义吧,不然以她的财富不可能戴这么破烂的表。

「我走了」

「客人慢走,货很快就能送到,谢谢惠顾!」,马薇深深鞠了一躬。

「别着急啊老财,再玩一会儿嘛~」

一个妩媚的声音从秋子帆身后陡然响起,吓得她抖了一下。一回头,看到一个奇怪装扮的女人站在自己一米远的地方,目光完全落在西服女身上。

这女人穿得太怪了。头戴绑着一个狐狸面具,脑袋上戴着一双毛绒绒的红色耳朵,身穿鲜红色的像短旗袍一样的衣服。但这衣服的胸口全是敞开的,里面的黑白斑点文胸展示出来,下摆只到大腿的一半,侧面是开衩的。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洁白无瑕,瓷砖一样的墨青色高跟鞋露出脚背,优雅而充满诱惑。

「狐狸?」,秋子帆心里默念道。

「主……店长!」,马薇最先叫道,眼里充满兴奋。

「你是——」,西服女皱紧眉头,好像和这个狐狸女似曾相识。

狐狸女掩嘴笑道:「我这只狐狸你都不认识了?亏你还来我店里呢,还以为是来看我的」

哪有人自称狐狸的啊……秋子帆无语。

「你是胡晨?百变妖狐!」,西服女震惊地缩了一下脖子。

「这又是从哪来的外号啊」,马薇忍不住吐槽。

「你怎么又变脸了?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不长这样啊」

「不过是小小的化妆而已」,胡晨突然把视线转到秋子帆脸上,一刹那露出的冷峻表情和恐怖的杀气让秋子帆心跳慢了一拍。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恐怖的气场。

「对不起」,秋子帆拔腿就走,耳边立刻传来严厉的声音:「慢着!」

她的动作为何如此无声无息?怎么和鬼一样靠近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秋子帆定在原地不敢动,慢慢回头转向胡晨。

「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我我我……」,秋子帆发现自己舌头打结了,想说的话全不知丢在什么地方,冷汗从脖子后面流到后背里,手心和腋下都湿透了。

「店长!她是咱家店的客人,刚才还在店里看商品呢!」,马薇突然的解释让秋子帆肩上的压力瞬间消失,狐狸女立刻摆出一副肆意的笑容:「客人想买什么呢?」

「不……我……我要回去了!」

「谢谢惠顾!」,胡晨摆摆手送走了她,然后向店里摆手,「请进,我们在店里聊聊吧,宋澈」

「可以」,西服女跟着她走了进去,马薇看着店长的背影咬牙跺脚,为什么这时候店里会来客人呀!

......

......

一个惊吓未平,另一个惊吓又起。

秋子帆走出沙漏大门的时候被这庞大的气势震慑住了。沙漏门口竟然聚集了几十……不,上百人,她们大多身穿工人的迷彩服或破破烂烂的深蓝工服,身上脏兮兮的,脖子上几乎都戴着项圈,站在门口人头攒动,吵吵嚷嚷。

「发酒咧发酒咧!一人一瓶,不要多拿,不够的喝旁边姐妹的!」

「干杯!」

「好姐妹,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对,去他妈的主人,都是一群怂包,今天咱们就让她们见识下什么叫团结!」

一个又黑又壮,留着短发的女人蹲在地上被奴隶们团团围住,扯着大嗓门给每个奴隶发酒。奴隶们接过酒以后大口大口地灌进自己嘴里,骂骂咧咧的话不断冒出。附近想进沙漏的路人看着这个架势吓得立刻往回走,从沙漏里出来的人又急匆匆地走回去,从别的门出去了。只有这个北门外人山人海,好像在举行什么活动。

秋子帆显然不想搅合这趟浑水,不想跟这种身处橘岛底层的人扯上关系,但正当她想往回走的时候裤兜里的UT震了两下,是史瑞云发来的消息。

【小秋你在哪?离沙漏近吗?听说沙漏北门外有奴隶团体聚集起来在示威,都在三文鱼广场上闹翻天了】

要不要说谎呢?感觉会有很麻烦的事。

秋子帆犹豫了一会,讨好学姐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

【我就在现场,这里有好多奴隶,现在在喝酒呢】

【喝酒?真有她们的,这是要借酒壮胆啊】

【我不明白,她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看看论坛就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你就在那盯着吧,看看会发生什么。对了,别离太近,挨顿打可不值得】

所以我可不可以现在就回家?秋子帆欲哭无泪地想到,这学姐可真把她当奴隶使唤呢,明明两人只是合作关系。

她打开论坛,发现最热门的帖子是“不明奴隶团体正在橘岛北门聚集,要造反了?”秋子帆点进去一看确实是这里,只是应该比现在早一些拍的,照片里还没那么多人。下面回帖的人都在讨论这事的原因是什么,很多人声称自己认识这些人中的几个,但总的来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喝完酒后,发酒的壮女人站起来,抱了抱身边的眼眶红红、面容憔悴的女人,好像说了什么。接着有人递给她一个喇叭,接过后她大声宣布「今天!发出我们的声音!为牺牲的韩梓杨报仇!」

好久没见过这种震耳欲聋的喇叭了,上次还是在初中的操场上开运动会时负责组织的体育老师的声音。秋子帆装作路过的样子,把自己藏在附近的橘子树下面。

这群人听到声音后顿时躁动不安,像加热后的油锅一样噼里啪啦地炸裂。有人喊口号,像什么「奴隶是人不是牲畜」「严惩杀人凶手」「看不起奴隶就是看不起自己」;有人拿出写有“沉痛悼念工友韩梓杨”“不能让梓杨的血白流”的红色条幅;还有人拿出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橘岛大门和牌匾处扔,吓得出入的路人更不敢靠近。

【怎么样?有什么状况?】

史瑞云适时地发来消息,秋子帆回复:【好像是她们中有个叫韩梓杨的奴隶被杀了,她们为了宣泄愤怒来这里聚众抗议】

【怎么抗议的?】

【拉条幅喊口号,还有扔石头】

【这可热闹了,她们很快就会遭殃的】

【为什么?】

【巡逻队的人过来肯定会抓几个,把几个带头的抓了剩下的都得跑,毕竟她们有枪。看得出她们是什么组织的吗?】

【没有,好像只是临时凑的一伙工人,现在还有人打电话呢】

【哦,带头的是谁?】

【不认识啊,一个矮胖的黑女人,手里拿着喇叭正喊呢】

只听她激昂地喊道「路过的奴隶朋友们,你是否有过被主人殴打虐待的经历?你是否有过被主人当成猪狗一样使唤的时候?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是合理的吗?凭什么我们是奴隶,他们是主人?凭什么所有人都不把我们当人?现在我们站在一起就是要她们知道,我们不是奴隶,不再任人践踏,不必忍受屈辱!现在,就在这里,给你一个活出一个真正自己的机会!为自己而活,为我们奴隶而战!请加入我们!」

吐字不清、喊得嗓子都破音了,但路过和围观的奴隶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本就围在她身边的奴隶拼命鼓掌,有的眼里满含泪水。不出意外,刚在那个眼眶红红的女人紧紧抱住了她,打断了她的喊话,她用手轻抚这个哭惨的女人的后背,继续说道:

「奴隶朋友们,我叫陈嘉悦。今天我们为死去的工友,韩梓桦最爱的姐姐韩梓杨抱不平!她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和你和我一样每天被主人压榨使唤,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她如此任劳任怨地干活,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每个月主人只给她一百块钱,她吃不起饭,只能每天吃主人的剩饭。她买不起卫生巾,只能用卫生纸代替,经常浑身是血。仅仅二十三岁的她得了颈椎病、腰肌劳损,脱发很厉害,贫血也非常严重。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却让人糟践得一身病,还经常挨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不是青紫就是结疤。她每天身上难受得睡不好觉,白天还要拼命干活,经常累晕倒地,然后被主人发现就要狠狠鞭打她」

好惨,秋子帆没有感情地在心里说道,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实感,毕竟自己还没有奴隶,只是给史瑞云弄了几个奴隶。她没有亲眼看过奴隶被虐待的样子,除了那次左希被那个可怕的学姐用绳子在地上像狗一样拖着示众之外。

不过她也知道了这个人叫陈嘉悦,怀里抱着的女人应该就是死者的妹妹韩梓桦。

「但是她仍然是个天性善良的女孩,她爱妹妹,她的妹妹就是现在我身边这位」

随着她的演讲,越来越多的人凑热闹似的把这里围成水泄不通,秋子帆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藏了,到处都站满了观众。很多奴隶听完刚才陈嘉悦刚才那番话后直接走进了奴隶群体中,得到了奴隶们的热烈掌声。

「欢迎,欢迎每一位奴隶朋友们加入。我们这里是个大家庭,欢迎任何人。今天你为我们发声就是为未来的你发声!」

......

......

沙漏一楼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很多店面匆匆关门,来往的行人脚步飞快地赶往除了北门的其他出口,南门已经拥挤不堪。身穿制服拿着短棍的保安们扯着嗓门维持秩序,但人数显然不够,就像大海里挣扎的小船一样无力。每次电梯们打开都把装得满满当当的人放出去,大厅里踏踏的脚步声像炒豆子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主人?我们要不要撤?」

马薇一边跺脚一边急切地向正在店里桌旁喝茶的两人问道,胡晨和宋澈对坐,表情平淡,似乎不把外面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慌什么呀,她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就是找个理由发泄一下,又没有真想干什么」

「可是……外面已经……」

「那是些胆小又愚蠢的店家和根本看不清局势的人才逃,如果现在就怕成什么样,不就说明她们心里有鬼吗?怎么,几个奴隶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是……主人……」,马薇低下头表示服从。

「这茶叶可真是稀有,橘岛哪里有这种茶树?」,宋澈品鉴一口后放下杯子,回味无穷。

「这茶名为“西海仙子”,传说是海仙山的大空洞里面生长的一种叫“西海仙树”的树上的叶子」

「海仙山我知道,就是第四区和第五区交界处的那座山吧。大空洞是什么?」

「哼,你没进去过吗?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老财应该哪都玩过了呢」

宋澈嘴角抽搐,叹了口气看向对面的狐狸女,「没人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情报太少了。而且虽然有点钱,但也不是哪都能去的。这岛上有人的地方还是少,大多数都是无人区,荒山野岭一样,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哪的话,多带几个奴隶去,遇到危险把她们卖了就好」

站在一旁倒茶的马薇感到一阵恶寒,胡晨立马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安心啦,小马薇这么可爱,我舍不得~」

「主人~」

两人立刻粘在一起。

「好了好了,说了这么多,堂堂团长大人不会就是找我闲聊的吧?」,宋澈板起了脸。

胡晨用食指挖开自己的“狐狸耳朵”,掏出一只细小的耳塞,「很有感染力的演讲,是个人才」

宋澈脸色微变,「你在说什么?难道是……」

「外面有我的管家,情况我一直在关注,现在还不至于出什么事。但她们正在动员其他奴隶,这不是个好兆头」

「你的意思是她们要打进来?」

「会不会呢?」,胡晨笑得像只魅惑的狐狸精,双眼眯起让人看不透想法。

「反正我不信,巡逻队应该很快就到,不可能让她们胡作非为」

「要是巡逻队也挡不住她们呢?」

「怎么可能!她们有枪的,随便开两枪保准她们被吓跑了」

「可是据我所知」,胡晨表情神秘,刻意压低声音,「巡逻队的枪不是真枪,只能发射小铁块,不能发射真正的子弹」

「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装子弹?」

「因为没有子弹」

「造不就行了?」

「是啊,造不就行了,可是造不出来。你知道造子弹要多复杂的工序吗?马薇」

「是,主人」,马薇像打开开关一样讲解起来:「如果能买到外面的产品或者原材料,造子弹也许可能。但橘岛什么都买不到,只能从零开始自己造。光是金属弹壳就要二十多道工序,比如磷化、碱洗、退火、压底、烧口。子弹的技术难度远比枪械高,想做出来需要一整套成熟的产业链,目前橘岛的人力和财力有限,没必要在这上面投资。既然发射不了真子弹,只能放进去一些带火药的弹珠,这种子弹很不安全,也不稳定。扣下扳机之后有小概率会哑火,弹道也不准,打到人身上威力不大,除非距离很近。最重要的问题是开了一枪后枪管可能就坏了,就算没坏也还需要检修,不能连续射击。强行连续开枪的话可能会炸膛」

听到这句话后宋澈沉默了片晌,「这可是足以影响整个橘岛局势的大情报,就这样告诉我了?」

「呵呵,这不算大情报,相信那些大人物早就知道了」,胡晨笑道。

「你说的大人物指的是?」

「和我们主联会规模差不多或者更大组织的领导人,毕竟橘岛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明的暗的组织了,不是吗?」

......

......

与此同时,橘岛第八区码头。

「停止工作!停止工作!不要再干了!」

「都把手头的活放一放!听我们说!」

「给老板们卖命不差这一会儿!」

靠岸的船只在海岸线上连绵不断地延伸,一艘接一艘地被工人们卸货,这是往日繁忙的景象。但今天格外不同,海岸的船还是一样的多,但大多数工人只在岸边站立交谈、奔走相告,劝止其他干活的工人。

这场大罢工开始得毫无征兆,似乎所有码头的工人早已心知肚明。早上六点开始工人都在干活,到了九点钟准时停止,卸到一半的货留在船上,惹得船员们大发雷霆。船上的人骂骂咧咧,岸上的人不为所动,甚至还反过来劝她们参与这场罢工。渐渐地,参与罢工的工人越来越多,整个第八区的码头完全陷入瘫痪,拥挤的渔船在岸边进退不得,逐渐陷入混乱。

粗声粗气的女工人们普遍晒得很黑,身体强壮结实。她们几乎都是奴隶,平时低着头干活。可今天各个器宇轩昂,精神抖擞,抬起高傲的头颅无畏地站在沙滩上。

「同志们,我们的背后是大海和太阳,什么也打不倒我们!」

肖华青今天可算得志了一回,自从师文君被抓后她的老大邱一阳一直不肯组织工人运动,现在可倒好,工人的待遇越来越差,生活质量直奔着猪狗去了。她们的直属上级是渔业管理局, 这是一个政府部门,专门负责橘岛所有的捕鱼作业活动。原先按照捕鱼的量算绩效,工人的积极性都很高。两个月前忽然宣布固定工资,并且干不完活的要扣钱。这一下惹恼了所有拼命求生的苦力人,大家纷纷斥责老局贪婪无度,但谁也不敢闹事。直到三天前第八区的工人组织“大地战士”码头派的领导人邱一阳宣布进行大罢工,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组织,甚至组织外的工人们也都纷纷响应,大家心里的火早就憋不住了,这下发泄出来必然势不可挡。

沙滩上聚集起来的工人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五,这个数量造成的喧闹声让一公里外的人都听得见。出海捕鱼的船员们目瞪口呆,但不少心怀不满的人也加入了罢工的队伍。

肖华青戴着口罩和红色围巾,在人群里边跑边喊,鼓舞士气,所到之处受到同事们的热烈欢迎。她是码头派的二把手,但在工人们眼里比一把手邱一阳更有威信更值得敬佩。

「我们工人才是橘岛的主人!老局是什么狗屁东西敢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我们今天就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对,给她们颜色瞧瞧!」

众人也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围巾和口罩,把脸挡得只剩眼睛,把项圈上的字遮住。这样谁也分不出彼此,所有人都是同一阵营的姐妹。避免被巡逻队或者渔业管理局的人认出来。

看到两个脸长得稚嫩的女孩不知所措地躲在人群后面,她直接朝她们跑过去,注意到她们都戴着项圈,她热情地大声道:

「妹妹们,不用怕,也不用担心,我们争取自己的利益是完全正当的!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共同的美好生活而拼搏,相信我,只要我们工人姐妹们站在一起,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和敌人!」

她向她们俩伸出了手,她们犹豫了一会,其中一个握住了肖华青的手,另一个见状也握了上来。肖华青一把把她们俩紧紧抱在怀里,惹得她们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看啊,这么多人都是我们的姐妹!今天跟姐姐们一起罢工,有好吃的、漂亮衣服,舒服的窝,什么都有!」

女孩们似乎有点感动,其中一个诚恳地点了点头,另一个在偷偷抹眼泪。

离开了她们,肖华青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人群尽头,于是又折返回来,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找到了两个熟悉体型的人。

她呼哧呼哧地喘气,激动地看着其中一个表情严肃的圆脸女人。

「都发动起来了?」

「是的,姐妹们都上来了,今天必然成功!」,肖华青激动地握紧拳头。

「成不成功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保护大家的安全」,邱一阳淡淡道。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肖华青毫不在乎,反驳道:「斗争肯定有所牺牲」

「我不希望有牺牲,一旦死了人我们很难交代」

「有什么不能交代的?为了工人利益斗争而死的人我们要记住她一辈子!」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矮个少女眯着眼睛短促有力地说道:「老局来人了」

「是老太太!」

「上次就是她,这人不好对付!」

肖华青一抬头,几个身着白色衬衫和紫色过膝裙的女人骑着电动车逐渐靠近,距离罢工人群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下了车。其中一位正是她们私下叫老太太的官员。

「他妈的!她们真敢来,看老娘不揍死她们」

「狗娘养的东西!扔海里喂鱼吧!」

眼看工人们的情绪逐渐激动,肖华青暗道不妙,转向邱一阳,「老邱你去维持一下场面,别真打起来」

「打起来不是正合你意吗?」,邱一阳讥讽道。

「怎么会?打起来事情就闹大了,万一死两个人怎么办?我们是要钱不是要命的!」

「亏你还知道啊」,邱一阳动身挤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站在人群面前。

「安静!安静!都听我指挥!」

她的出现让所有人闭上了嘴,所有参与罢工的大多数人都是大地战士的成员,她们对邱一阳的体型和音色无比熟悉,就算她戴上口罩也能认出来。

「不要激动,属于我们的一分都不能少,但是不能打人,我们要文明讨债!」

说完,她转身迎向渔业管理局的人,她们共有五人,站在中间的是一个脸上带了皱纹的中年女人,她的眼神像带了刺一样穿透了这里的每个人。

「你是带头的?」

「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无可奉告」

「好像上次就是你,戴个口罩当我认不出来?」

这是诈术,邱一阳不可能暴露身份,对方似乎也早已知道她不会报上名字,环顾人群,责问道:「干什么?要造反吗?」

邱一阳知道在这种场合自己不能有丝毫退让,否则瞬间就会被愤怒的工人们冲上来取而代之,她站在这里就是代替这些人交涉。

「工资太低了,工人的生活有困难……」,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们的工资都是按整个捕鱼区的收入调整的,工资低说明打上来的鱼少,卖不出价!我们也想给你们多发钱,可是你让我上哪找钱去?」

「工人情绪很激动,要是不涨工资就不干活,咱们谁都没饭吃」

「你在威胁我?」

「不是我威胁你,是工人们有情绪,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哼」,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把自己摘得倒是干净啊,没有你这群人能聚在这里闹事吗?跟我装蒜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今天你们一分钱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

邱一阳脸色微变,看样子事情并不顺利,之前罢工还是半年前,来的人也是她。她满口答应涨工资,可半年来不仅毛都没见着,钱反而还少了许多。

她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工人们还有十米远,她们听不到两人的交谈,自然也只能窃窃私语。肖华青见两人僵在那里,知道进展不顺,下定决心跑出人群,跑到两人身边。

老太太身边的四人把警惕的眼神集中在肖华青身上。

「你过来干什么?」,邱一阳摆摆脸示意她回去。

「她刚才说什么?」

「不能涨工资」

肖华青听了顿时从心头冒出无名怒火,她再一看老太太那华贵的首饰和做工精美的裙子,更加怒不可遏。指着老太太大声骂道:「你们这群吃人肉喝人血的东西,都已经把我们欺负到这份上了还不罢休!我们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吗?」

邱一阳见她副手这样激动,知道事情不妙,连忙去捂她的嘴。可是为时已晚,听到这句话的罢工人群顿时躁动起来,一个个愤怒的目光直射老太太的脸,此起彼伏的咒骂声更是不堪入耳。

「下贱的妓女!」

「万人骑的婊子!没有妈的捡垃圾孤儿!」

「吃屎长大的母猪!」

老太太脸都绿了,身边四人同样握紧拳头。

「你看看,现在怎么收场?」,邱一阳责备道,但肖华青毫不畏惧,斩钉截铁:「一不做二不休,今天不把钱拿到手决不能善罢甘休!」

她转身对罢工人群喊「姐妹们!贪婪的老局一点也不想给我们涨工资,我们辛辛苦苦付出了汗水却什么都拿不到!你们说这样合理吗!」

「喂,你这是——」,邱一阳想阻止也晚了,「不合理!」,人群回应道。

「我们今天就把她们留在这,不给钱不能走!姐妹们,跟我上!」

渔业管理局的官员们显然没有料到一向懦弱的码头工人今天竟然如此极端,老太太之前一直和邱一阳打交道,没想到今天半路杀出个肖华青。看见事情突然失去控制,手下们拉着她就跑,但刚跑两步,呼啦啦的人群像墙一样把她们彻底包围在里面。

邱一阳见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不禁急了,她赶紧挤进包围圈,大声阻拦愤怒的工人对官员们挥拳,结果自己身上也挨了几拳。

「不妙喽,要是把当官的打了,政府就真得找我们麻烦了」,从刚才开始一直躲在人群里静观其变的蒋莹挠挠头自言自语。老太太依然波澜不惊,站在包围圈中瞪着肖华青。

「你们可要想好了,这么做是找死!」

「不发工资就是等死,横竖都是死,干嘛不拉你们陪葬!」,肖华青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其他四名官员明显有点害怕了,被这么多人包围,一边骂一边推搡,没见过场面的人肯定会害怕。

「那可别怪我」,老太太把手伸进口袋里,肖华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越过人群看向远方,七八辆白色面包车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它们成群结队向岸边驶来。有人大呼「红鬼来了!」,所有人一齐看向车队。

这样的面包车是部队专属的用于岛上执行任务用的车,实际上是比较简陋的电动车,因为制造技术比较初级,车子的稳定性和速度都很差。但一般人根本买不到昂贵的电动汽车,这种车本身就是权力的象征。

车子对着她们停成一个扇形,从车里走下几十个被红色制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她们戴着护目镜、口罩,人手一把枪,腰上别着一把黑色的棍子。邱一阳、肖华青和蒋莹一眼认出这是巡逻队,邱一阳掩面长叹,不知如何是好。老太太面露得意之色,几个手下也松了一口气。肖华青咂了咂嘴,在人群里寻找蒋莹的身影。罢工者们的怒火也像遇到了倾盆大雨一样熄灭了,她们逐渐冷静下来,毕竟被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

所有巡逻队员列成一排,枪杆上油光光的黑漆反射出刺眼的光,其中一个又高又壮的女人走上前,摘下口罩和护目镜,一只手拿着枪往前走。走得还有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她举起枪,嘈杂的吵闹声顿时安静得只剩海浪声。

谁也没有开口,于是她先开了口:「我是橘岛巡逻队治安小队的小队长王春轩,接到报案有人闹事前来查看情况。谁来跟我说明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蒋莹和肖华青两人凑到了一起,互相耳语。

「怎么办现在,大军师有什么主意?」

「她们的枪是假的」,蒋莹说道。

「我知道,但是每把枪也能发射一发子弹,钢珠射到身上搞不好也能要命的。而且我们的人也不知道这事儿」

「她们不会开枪的,只要我们不动手杀人」,蒋莹继续陈述。

「为什么?」

「我们人多,她们要是开枪了不一定打得准,但有和我们拼命的风险。这种钢珠枪是威慑,不是武器,一旦开枪就失去了威慑。这个人数已经是巡逻队的大半人马了,看来她们早有准备,即便如此也不会开枪的」

肖华青将信将疑,但大地战士的军师蒋莹的判断几乎没有错过,所以姑且还是相信她。

「那我们该怎么办?和她们打一架?」

「不行,那她们就会开枪,不能把她们逼急了」

「那你说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有一种办法——」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所有工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小队长把枪朝天,枪口还在冒烟。

蒋莹立即催促肖华青,「快!站出来稳住场面!」

「然后怎么做?」

「把老局的人当人质,跟她们换工资!」

「了解!」

工人们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枪口,有人已经悄悄地脱离了队伍,从旁边离开向海边逃去。更多的人在摇摆,内心激烈地斗争着。

「不要怕!」,肖华青嗷得一嗓子把罢工者摇摇欲坠的心拉回现实,「大地战士无所畏惧!而且她们的枪只能打一发!」

小队长和她对上了视线,肖华青用手指着老太太喊道:「你们敢开枪,她们就没命了!」

站在渔业管理局官员们身边的工人心领神会,立刻把她们牢牢控制住,有人掏出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老太太的脖子上。小队长脸色突变,把枪缓缓放下。

「我们这边吸引了不少火力,嘉悦你们可得加油啊」,邱一阳对着UT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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