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区码头的对峙还在持续,时间已至中午。

三百人的罢工队伍四散开来,盘腿静坐,把渔业管理局的老太太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里面。有人表情严肃,有人怒气冲冲,也有人惴惴不安。迎面十几米开外的笔直地站着几十个身穿红色制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拿枪的巡逻队。

自从巡逻队到来双方对峙已持续一个多小时,阳光从头顶高高照耀,从海上反射的光格外刺眼。

「放了我们的领导!」,老太太的手下站在巡逻队长身边喊道,「你们这是造反,要掉脑袋的!」

邱一阳站在抗议工人的最前面,「我们不是造反,只是想拿到我们应得的钱。你们现在把巡逻队叫到这里,恐怕事情很难收场了!」

「不过区区奴隶竟然如此嚣张!给我开枪打死她们!」

包括邱一阳在内的很多人喉咙一紧,本能地警惕,但小队长王春轩一直不动声色地举着枪指着她们,没有任何动作。

「开枪啊!你们这么多人呢,怎么不敢开枪?」,一个嚣张的官员转身朝王春轩喊道,「杀几个,她们不就怕了?你们手里的家伙式是干什么使的?」

「对方有人质,不能轻举妄动,要是打死了你们领导我们可承担不起责任」

「领……」,官员卡壳了两秒,「不会的,她们不敢杀人,一群孬种」

「你说什么?」,肖华青怒吼道,「到底谁是孬种谁是好汉,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大步走到老太太身边。原本坐在地上表情淡定的老太太看到刀子也不禁缩了缩脖子,「有话好好说,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她叫道。

「你看,你们领导不让动手」,王春轩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站在她身边的官员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老不死的东西」

两边再次陷入沉默,小队长干脆命令部队坐在地上待命,但枪口依然齐刷刷地指着对面三百个码头工人。

「现在怎么办,我们就在这干耗着?」,肖华青再次求助蒋莹,蒋莹眼神冷酷,深吸了口气,又长叹一声。「现在只能谈判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方动手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最好不要变成那样」

「跟谁谈?谁去谈?」

「邱一阳大姐去呗,别人都代表不了我们大地战士」

「那我去跟她说」

「慢着,让她跟老太太谈,别跟那几个人谈,也不要跟巡逻队谈」

「这我觉得她应该清楚」

邱一阳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本来没想搞成这样,她现在觉得骑虎难下了。不过好在沙漏那边的进展很顺利,巡逻队的人手都来这里之后那边的人已经把巡逻队制服了。她不知道眼下该做什么,只能想想之后怎么跟陈嘉悦要好处。或许就算今天这里的罢工失败,也许能从陈嘉悦那边得到足够的好处弥补回来。

看到肖华青的身影径直向自己走来,她知道自己这个手下又想做点什么事了。

「谈判啊,也不是不行」,邱一阳想了想,说道:「我尽量争取更多利益,成不成就看天意了,你在这里看着」

「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今天她不同意,就别想走出这里!」,肖华青用手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像刀一样砍下去。

「你这不是谈判,是要命去了呀!算了,你别管这个,我去就行了」,邱一阳快受够了这个横冲直撞的副手,要不是她的主意今天也不会闹这么大。

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感受到邱一阳的到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虽然还是一样的蒙了口罩的脸,但她已经对这个大地战士的一把手不陌生了。

「什么条件?」,老太太开口道。

「工资涨五成,我们立刻停止罢工」

「你怎么不去抢钱?直接把政府都抢了想发多少工资都行」

邱一阳没想到老太太被绑成人质了还这么强硬,但她也不想跟以后还要相处的政府人员彻底撕破脸,「我们本来工资就很低,涨50%也没有多少钱。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几百块,根本不够吃穿,怎么说也得让我们好好活着吧」

「你们不吃鱼吗?在海边有的是吧,哦不过不能吃渔船打上来的鱼,那些属于我们渔业管理局」

再好的脾气也很难压住火,「你们根本不了解情况。海边根本没有鱼,不往海里走怎么能行?这附近起码五海里以外才能捞到鱼,也只是些零星小鱼。我们一整天都在干活,哪有时间去捞鱼?而且就算是吃鱼,一天到晚都吃也不行,总得让我们吃白米饭吧?工人住那么破的宿舍,还舍不得买衣服。不敢生病,生病根本治不起,很多工友都因为一点小病或者受点小伤直接去世了。我们都这么惨了,为什么还要扣工资啊?」

「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的收入和你们打上来的鱼有关,鱼少了卖的钱也少,自然就没钱给你们发工资。与其跟我在这吵,不如多干点活把自己今天的饭钱挣出来。浪费了一上午的时候,多少货留在船上下不来?你想想,耽误这么多时间不都是钱?我们不扣工资就不错了!涨工资门都没有!」

「那你们凭什么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看你这身,祖母绿的镯子吧,真丝的裙子?这耳环是金子的吧?我都不知道在岛上哪能淘出来金子」,邱一阳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钱,没偷没抢,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嫉妒我有什么用呢?谁让你们不好好干活,懒逼」

这一句脏话激起周围工人们的强烈愤怒,她们把她围在中间指着鼻子狂骂,唾沫星横飞。

「你骂谁呢?操你妈!老烂泥一团!」

「一点脸也不要,老子天天白天晚上干活都叫懒的话,那你是不是王八?」

「把你扔海里喂鱼,鱼他妈都嫌脏!」

老太太不为所动,双臂交叉在胸前,坐得笔直,继续闭目养神。邱一阳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拳头砸了沙滩两下,感觉不到疼痛。「肖……那个谁,你过来!」

被气昏了头,她差点脱口而出肖华青的名字。在这里参与罢工的仍然是所有工人的一小部分,如果名字泄露出去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肖华青看邱一阳气得脸都青了,不禁乐了,「老太太惹你生气了?」

「她真不是个东西!」

「过来点说话」

两人找了个离老太太远的地方,邱一阳把刚才的几句谈判讲了一下,肖华青点点头,「老东西骨头挺硬的,我看得让她吃点苦头」

「这是蒋莹的主意?」

「不,是我的」

「蒋莹怎么说?」

「她觉得应该从谈判上找突破口,但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必须来点猛的。而且现在十二点多,姐妹们都没吃午饭,一直耗下去也不现实」

「她们也没吃呢啊」

「的确没吃,但是……哎,我有个法子!你看这样行不行……」

肖华青在邱一阳耳边嘀咕了一会,邱一阳眉头逐渐舒展开,「好,也是个办法,可以试试」

「那我现在就去」,肖华青二话不说就开始行动。她首先找到负责做饭的那组工人,让她们像往常一样取食材做饭。

「做点简单的,别加餐」

「知道了」

「去吧」

肖华青在这些码头工人的眼中地位很高,甚至比邱一阳高了不少,所以十多人噼里啪啦地跑远了。巡逻队的人望着她们离去,没有吭声。不到二十分钟,她们就搬着大铁桶、手提木篮子回来了。

「开饭啦开饭啦!大家伙不要抢,人人都有份!让咱们官老爷也看看大地战士多有秩序,多守规矩嘞!一人一碗,吃完再盛,好好排队啊!」

负责伙食的人掀开五个冒热气的大铁锅,饥肠辘辘的工人们忽然来了精神,赶忙冲过去排队打饭。一时码头上人头攒动,到处是拥挤嬉笑声。

「饿不饿?老太太」

肖华青最先打到了饭,便端着大碗握着筷子蹲在老太太面前露出狡黠的笑容。

「不饿」,老太太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闭目养神。

「我听见了,肚子都在叫了。毕竟您也这么大年纪了,不吃饭饿着自己也不好啊,万一再饿出什么毛病,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知道的话就快点让我出去」

「哎——那可不行,咱们大地战士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白扔掉。今天不把工资要到手我们就不回去,再说,就算我一个人说要回去,您觉得有用吗?是吧」

「那咱们就这么耗着,有意思吗?」

「我也不想耗着啊,可她们不干,不想耗着行不行?太行了!只要您一句话,把我们工资到位了,咱们立刻各回各家,好聚好散」

「来了!」,袖口蹭上不少饭粒的蒋莹从人堆里挤出来,直接朝老太太和肖华青的方向跑过来,她只打了多半碗饭,因为胃口不大。平时也只是负责清点货物,跑腿报信等轻松工作,所以一直到现在也还是小小一只,没长出多少肌肉。

「姐姐,今天这饭好丰盛啊」,蒋莹抱着碗惊叹道。

「今天日子特殊,为了让咱们大家都有力气斗争,必须得吃顿好的」,肖华青应和道。

老太太忍不住往她们的碗里瞅一眼,发现只是稀稀的米汤,上面漂着几片菜叶和绿色的海带丝。肖华青大口大口地用筷子往嘴里扒,吃得像饿了几天的老虎,嘴巴上沾满米汤,黏糊糊的往下流。蒋莹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不用那么急嘛姐姐,咱们今天的饭做了不少呢」

「我饿了,好久没吃这么香的饭了」

老太太很无语,「狗食吃得倒香」

「你说得对,我们就是狗,你们养的狗」,肖华青瞪着她说,「现在都不让狗吃饱饭,明明天天干活,吃得一天比一天少」

「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自觉,是死是活都是主人说了算」

「你!」

肖华青猛地握拳,被蒋莹搂住了胳膊,「姐姐,不要冲动,我们吃我们的饭就是了」

前后左右都是工人们吃饭的声音,邱一阳提着只剩三分之一的铁桶走到巡逻队的王春轩面前,王春轩警惕地看着她。

「大人,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吧,你们也干一上午活了,吃顿饭是应该的」

王春轩不打算理她,她现在表面淡定,内心其实不然。刚刚接到通知,带队去沙漏维持治安的副队长薛宇莎被暴奴们打得浑身是伤,昏迷不醒。作为经常和她一起行动的老同事,王春轩非常担心她的情况。按照之前的情报,沙漏那边闹事的人数比较少,所以薛宇莎带着治安小队的七个人就过去了,主要问题还是第八区沙滩的大罢工。现在看来这边不仅打不起来,她们还开始悠哉地吃饭了。

手底下的人已经有些躁动不安,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队员,不惧强敌敢打敢拼。不过眼下面临的不是消灭敌人,而是干坐着看对方大口吃饭。王春轩知道她们绝不能主动开枪,恐怕对方也是这么想的。这样耗下去就算自己的队员们能坚持,沙漏那边恐怕也早已按不住了。如果沙漏被暴奴们占领会惊动整个橘岛,到时候巡逻队的脸面和政府的威信就彻底不在了,她一个小队长的帽子也会丢,搞不好还会坐牢。

而且现在王春轩不能让她们看出自己的动摇,否则胜利的天平马上就会倾斜到对方一边。

「吃!姐妹们,咱们也吃饭!」

「王队,这……」

「没什么可问的,听我命令就是,两组换防」,王春轩斩钉截铁地说。

队员们解开制服,坐在地上吃稀饭。

「这粥也太稀了,跟喝水一样」

「而且也没有菜啊这,猪都不吃」

几个队员嫌弃地把碗扔在一边,其他人大多数也默默忍着吃了,就算不算吃饭,她们在这守了快两个小时也口干舌燥了。

「王队,我们干脆冲上去把人抢回来!」,一个队员突然提议,几个官员跟着响应,「对,不跟她们墨迹了,直接上去抢人,抢完人她们要是还闹事就开枪!」

「领导死了你们能不能负责?」,王春轩轻描淡写地反问一句就把几个人的提议否定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可不想在这干耗着了!受不了了!」,一个官员把碗摔得稀碎,碎片渣子飞得到处都是。

「还能怎么办」,王春轩没好气地答道,「去谈判,稍微吃点亏也没什么吧。你们都给人家逼成这样了,还不许人家叫唤两声?养狗的也得管好自己的狗吧」

「你说什么?你到底是哪边的?」,四个官员一起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小队长,随后周围的巡逻队队员齐刷刷地站起来,气势非常足。

「我是政府的人,和你一样。但是注意我们是平级关系,不要说你们领导了,就是老局的一把手来我也不会任凭她使唤。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保护你们,不是帮你们屠杀的!你们的矛盾自己解决」

「那你们怎么不保护我们领导啊?」,一个官员扯着嗓子用尖锐的嗓音叫道,边叫边朝小队长冲上来,「你算什么巡逻队?要不要脸?红鬼!」

「王队!」,队员们见情况不好想上去帮忙,没想到双方接触的一瞬间老局的官员就狠狠摔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说不出半句话。其他三个人都吓呆了。

王春轩面色如常,甚至看不出一点喘息的动作,「不要随便挑战专业的人,我尊敬你们,但不代表你们可以胡作非为。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现在接到任务要立刻赶往沙漏,如果不是看在你们领导的面子上我们早就走了。我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巡逻队队长单一辉。你们对我们的命令是无效的,所以我建议你们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我们的耐心也有限」

官员们把被王春轩放倒在地的同事扶起来,却发现被巡逻队的人围个水泄不通,顿时脸色发青,十分忌惮。

「我们这就去跟她们谈判!」

「那就好」

走到工人最多的地方,她们惊讶地张大嘴巴,愣在原地。老太太竟然一边吃稀饭一边跟工人们聊起来了!

「哎,你们来了。过来一起吃饭」,老太太伸手招呼四人,站在一旁的工人把饭桶抱到这里给附近的人打饭。

「组长,你这是——」,一个官员疑惑地问道,她就差把洗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先吃饭,先吃」,老太太举着筷子说道。四人只好听她的从工奴手里接过四碗稀饭。虽然没什么营养,但精神紧绷了一上午,肚子也都开始叫了。热气腾腾的稀饭吃进嘴里竟也有些滋味。有时候就是这样,饥饿了很久都能忍受,一旦吃了第一口就再也忍不住想继续吃了。她们不顾吃相大口大口往嘴里扒,塞得嘴都满了。

「你们也饿了吧,多吃点然后咱们打道回府」

「回——」,手下的官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强硬的领导怎么会突然180度大转弯了呢?

邱一阳走到老太太面前,两人握了握手。「请您把我们工人放在心上,我们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把我们逼得活不下去了自然活就干不下去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你好我好才能一起好嘛」

肖华青点起一只烟,眯眼看着她们,蒋莹满脸微笑、一言不发。官员们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于是不停追问,老太太被弄得不耐烦了。

「算啦,大领导打电话要咱们回去,答应她们的条件」

「为什么?您刚才明明——」

「问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吃,吃完回去上班!还那么多文件没处理呢,你们想咋样?」

「是是是……」

与此同时,王春轩接到电话,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队长,是我。现在就过去?对,这边刚解决,那我现在就带人过去」

挂掉电话,她转身都身后一干巡逻队员喊道:「上车!马上去沙漏!」

邱一阳恭敬地送走了几位官员,肖华青和蒋莹相视一笑,三人碰头。

「早就告诉你不要冲动,万一走火了怎么办,还好没出什么事,一切都按计划走的」

「我们这是利用人家,她们怎么办?」

「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管她们呢,大不了抓进去吃点牢饭」

「我没明白,老太太刚才怎么回事?」

「让蒋莹告诉你吧」

「默契而已啦,默契」

......

......

鼻青脸肿的薛宇莎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堂堂一个巡逻队掌管作战任务的副队长竟然被奴隶们按在地上围殴到昏迷,然后再被扇嘴巴子扇醒,被围在众人中间怒声呵斥。她脸上都是血,鼻梁已经塌了,两颗门牙全掉了,嘴里又咸又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压迫着她的肺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揪着她脖子领的是一个叫陈嘉悦的黑胖女人,这女人手劲大,嗓门更大。一张大脸贴得很近,脸上的痘痘和油都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被蛮力强行拖着,薛宇莎已经没任何力气爬起来了。

和自己同行的手下们也各个倒地不起,像破皮球一样被奴隶人墙踢来踢去,不知还剩下几个有气。

奴隶们气势汹汹,怒气冲天,要不是陈嘉悦拦着,薛宇莎觉得自己恐怕早就被她们打死了。她知道自己这下闯了大祸,别说官职了,就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现在是死是活全看眼前这个奴隶头头了,这人打架确实厉害,而且很会煽动情绪。本来几十人的队伍很快就壮大到了一百多人,围观的人群更是一眼望不到头,里三层外三层地站在沙漏北门外旁观。胆小的人早就吓跑了,剩下的都是胆大的,不少人用UT拍照,其中就包括瑟瑟发抖的秋子帆。

【史学姐,这帮人简直疯了,连巡逻队的人都给打了】

【怎么可能?巡逻队有枪的】

【嗯,她们带枪了,但是被奴隶们包围了之后一个人队员开枪了,把一个奴隶肚子打出血了。然后那帮人就向疯了一样冲上去把巡逻队的人往死里打】

【怎么可能被包围呢?巡逻队那么多人】

【只有八个人,闹事的奴隶得有上百人】

【。。。】

看到学姐发来表示无语的句号,秋子帆不禁轻轻咧嘴,原来她也没见过这场面啊。

刚才那种混乱的撕扯和殴打已经把她吓着了,围观人群也不敢说话,现在可算找个机会喘口气了,就开始再次和史瑞云发起消息。

【那她们有麻烦了,巡逻队肯定不止这几个人,等大部队来了有她们好受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群疯子好像抓了巡逻队的领导,现在正准备虐待她呢。一会大部队来了把她当人质怎么办?】

忽然,她感觉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草木折断的声音,回头一看,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的UT也脱手落地。

几个人上前迅速把她的嘴堵住,然后把她的UT捡起来塞到她手里,示意她“嘘”。

密密麻麻的奴隶们个个蒙着米褐色的布,手持砍刀、匕首或者铁棍,凶神恶煞地盯着沙漏门口的方向,人数一时难以计数。秋子帆被强制带到一个把UT放在耳边讲话的女奴隶面前。这奴隶瞥了她一眼,问手下「她是干什么的?」

「她离我们藏身的位置太近了,怕她打草惊蛇」

这奴隶双臂抱胸,双脚分立,明晃晃的长砍刀插在土里。「准备动手了,往前走」

「你,别碍事」

秋子帆显然不被放在眼里,被一把推开到几米外摔了个屁股墩,身上的衣服全脏了。她呆呆地看着前进的人群,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有群人埋伏在森林边上,拿砍刀的,马上要打起来了好像】

【是巡逻队的大部队?】

【不,全是奴隶】

【啊?谁家的?这是有备而来啊】

【不知道,我屁股好疼啊学姐,得去趟医院,刚才被她们打了两下】

她赶紧找个借口让史瑞云允许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开什么玩笑,眼看着要打起来的地方谁还犯傻留在这?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

......

「需要我出手吗?好久没痛快地杀人了」

鼻子及以下全部被黑色的面罩挡住,一个身材苗条的黑衣少女站在沙漏三楼的落地窗旁,身边站着的是一个比她矮一头的橘色头发萝莉。萝莉手里拿着一把香嫩多汁的烤鱼,一边咬着吃一边随意地往地上吐鱼刺。

「用不着呀,主联会的人已经行动了,等着看好戏就成。咱们的原则就是没必要的事不做,嘿嘿嘿~」

「我不明白,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明明派我去就可以——」

「哎哎哎,不对啦不对啦,你和我们身份一样,地位一样,没什么派不派的。我是你的前辈,可是不等于有权力命令你做什么嘛。小和,你要是非要动手我也没资格拦你就是了」

少女眼里发出凛冽的寒光,看着自己这双夺走无数生命的手,陷入了沉思。

......

......

「韩梓杨是个多可爱的大姑娘啊,她的心就像雪一样洁白,像海一样清澈!尽管没有钱,但她想在生日那天给最爱的妹妹买件礼物。她拼命工作攒钱,把身子都快累垮了,我们怎么劝也不听。她说“虽然我们被抓到橘岛当奴隶,但是我们姐妹很幸运依然能在一起,我希望她过得开心”。她说妹妹喜欢水汪汪的晶莹闪光的东西,所以想给她在沙漏的纪念品店买一件水晶挂坠当玩具。她终于攒够了钱,一个人到店里给妹妹买了生日礼物,正满怀期待往家走时被遇到几个抢劫的混蛋」

黑胖的陈嘉悦在人群里举着喇叭大喊,她声嘶力竭,左手放在胸口,痛苦地诉说被杀的工友韩梓杨的经历。

「那几个人看到她手里拿着精致的礼物盒子就想去抢,韩梓杨哪能允许?就和她们打起来了。她就一个人,对方有四个人,她们说“你就是个奴隶,不配拿这种好东西,乖乖交出来”。她死活不肯,死死抱在怀里不松手。她们就踢她、打她、踩她的头,踹她的肚子。打不动就拿石头砸,用鞋跟使劲踩她的腿。一直打了半小时,她被打得浑身是血,全身好几处骨折,快要没气了,怀里还抱着给妹妹的礼物。你们说她们是人吗!!!」

群情激奋,示威人群纷纷声讨那几个加害者。

「狗屁!」

「一群畜生!算什么人?」

「碎尸万段!」

悲愤交加的韩梓桦哭花了脸,她被义愤填膺的奴隶工友们围在中间保护着,怒吼、撕扯和推搡她都看在眼里。为自己抱不平的有些是自己熟悉的、每天一起工作的奴隶,更多的是不认识的人。不管怎样,这么多的姐妹们为她站出来呐喊,她深受感动。

陈嘉悦是个天生的演讲者,只听她语气一沉,悲痛地说「到死我们勇敢的姐妹都没松手,她断了气,礼物被那帮恶人抢走了。有人路过看到了这一幕告诉了我们,我们跟巡逻队报告,要求她们严惩杀人凶手!结果呢?巡逻队的人说奴隶属于财产,应该由主人出面协商赔偿。韩梓杨的主人是建管局的人,她们嫌麻烦就不想追究这件事了。你们说这种事能允许吗?杀人难道不该偿命吗?」

「杀人偿命!」,几个不同方向的声音传来。

「我想跟大家说,害死韩梓杨的不只是那几个畜生!而是所有不把我们当人看的人!她们高高在上,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不算,还要我们的命!如果我们不站在一起抗争,今天死的是韩梓杨,明天死的就是你我!」

人声鼎沸,大家的情绪被陈嘉悦调动到了极点,她们喊出「严惩凶手!恢复人权!」的口号,声势浩大,震耳欲聋,如地震一般洪亮。看热闹的人们吓得目瞪口呆,学生和年龄小的女孩已经被吓跑了,还留在原地的要么是有心理承受能力的人,要么是被她们的话感染正在犹豫要不要加入的奴隶们。

巡逻队刚到的时候韩梓桦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下完了,她们这些人都要被抓走,她不想看到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她们被抓。可接下来的事情甚至让她忘记了哭泣,作为领导者的陈嘉悦不但没有害怕,而是更加激动地大声宣布「巡逻队不去抓害死韩梓杨的凶手,却来这里找我们麻烦?姐妹们你们还看不清楚吗,她们就是那群人养的,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狗!害死韩梓杨的责任她们也有一份!」

巡逻队只有两辆车,一共下来八个人,手里拿着枪。起初奴隶们看到枪后喊叫的声音变小了,但陈嘉悦的声音立刻传来「不要怕,她们的子弹打不死人,而且只能开一枪!我们一起上,给好姐妹韩梓杨报仇!」

下车的薛宇莎和巡逻队队员完全没料到场面竟然如此失控,她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只有几十人,而且只是聚集在这里。刚下车,她们连人带车被奴隶们团团包围,薛宇莎立刻下令开枪,打中了几个奴隶,枪声吓跑了更多的路人,但更刺激奴隶们的神经。她们发疯般冲过来,薛宇莎见状不好想上车逃跑,但早就来不及了,车门还没关上就被七八只手拉住,然后八个人都被从车里拖出来一顿暴打。

她想缩成一团靠在车门保护自己的身体,可是暴怒的人群不给她机会,把她拖到地上连踢带打。无数拳脚落在身上,穿了防刺服也挡不住钝击。她们的枪被抢过来,腰上别着的手铐和口袋里的UT都被抢走。陈嘉悦拿着喇叭在人群里寻找被打的巡逻队员,一边走一边喊「大伙听我一句,先住手,别把她们打死了,要向她们问罪!」

她们把被打个半死的八个人拉到沙漏门口,像扔麻袋一样东倒西歪地扔在地上。

「你们谁是头?」,陈嘉悦居高临下地质问。

薛宇莎被找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打昏了,满脸满嘴都是血。陈嘉悦命人把她弄醒,一只手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去你妈的!你们不是很能嘛,不是有枪吗?再跟老子耍威风啊!我告诉你,把奴隶惹毛了不好收场的!」

这个副队长痛到说不出话,喉咙里堵满了自己的血,而且断压的牙龈还在一直出血。她的胃里一阵翻涌,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把陈嘉悦的手腕染红了。

「我现在代表所有站在这里的战友们,替去世的韩梓杨问你一句,你们为什么不抓杀人犯?啊?」

她使劲摇晃薛宇莎的身体,后者感到一阵眩晕,脑袋像失去支撑一样大幅度摇晃。要死,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群人手里了,薛宇莎脑子里只有这样的念头,堂堂巡逻队副队长被打成这样,就算不死这座岛上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不过是区区奴隶……竟然敢做到这种程度……完全小看了她们啊……

意识到这点也为时已晚,她再次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其他巡逻队员也被打到瘫痪。陈嘉悦下令把她们的衣服扒光,武器装备全收走,然后挂在树上示众。等到遍体鳞伤的队员们被绳子绑在旁边的树上的时候,韩梓桦也有点担心,她觉得事情可能闹太大了,这几个人都受了重伤,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丧命,到时候她们难免被秋后算账。但疯狂的奴隶们一味地拍手欢呼,往她们身上扔石头,吐口水。陈嘉悦兴奋异常,激动得脸像猴屁股一样红。她高声宣布「这是属于我们的胜利!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没什么好怕的!」,奴隶们再次沸腾,此刻感觉自己变成了橘岛的主人。

「姐妹们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力量!任何人都挡不住我们前进!接下来我们要占领沙漏,让这帮天天骑在我们头上的权贵们看看,让她们再也不敢奴役我们!」

坏了,韩梓桦暗叫不好,事情越闹越大,再去冲击橘岛的核心建筑之一沙漏的话可能事情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现在觉得陈嘉悦是个狂热的煽动者,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她使了吃奶的力气挤到陈嘉悦身边,这个拿着大喇叭的黑胖女人双眼闪烁着炽热的火焰,根本不像能熄灭的样子。上去拉陈嘉悦的肩膀,却被她下意识地挣脱开了。她的身边围满了拥簇她的奴隶,所有人都目光如炬、汗流浃背、气势昂扬。疯了,全都疯了,这台不受控制的怪兽扭动自己庞大的身躯向沙漏北门前进。

「占领沙漏!」

「占领沙漏!」

口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整齐,所有人都望眼欲穿地盯着沙漏大门。这人潮如同磅礴的洪水,排开了四散的围观者,推开了企图阻止她们前进的保安人墙。

「动手!姐妹们——冲!」

左边的森林突然传来震天吼声,地面在震动。起初冲出几个脸上遮着米褐色的布的奴隶,随后十几人、几十人的队伍跟着从两侧杀出。她们跑得飞快,手里握着明晃晃的砍刀,瞬间把围观群众吓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浑身冷汗。她们如同鬼魅的身影迅速闪到示威人群左侧,示威的奴隶们不是没看到她们,但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反应过来。可她们被拥挤的人潮所困,无法逃跑。本能反应让边上的奴隶挤倒了她们右边的人,随后又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挤倒更多的人。

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划开皮肤,砍进骨头。满天鲜血如泉涌,惨叫声、哀嚎声比屠宰场更凄厉,手无寸铁的示威奴隶们深蓝色工服被染红。有人手指被齐刷刷砍掉了好几根,有人的肩膀骨头里卡着刀刃,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爬,很快就被另外的刀砍到了后背,有人肚子被捅了个对穿。但更多的人被混乱拥挤的人群推搡倒地,踩在脚下,失去意识。

陈嘉悦像被冻结了的冰块一样立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左边的战友们疯狂散开逃跑,把她也推倒在地,手里握着的喇叭脱手而出,被无数只脚踩得稀巴烂。她倒地后脑子忽然清醒了很多,意识到抗议活动已经完了,但也不知道那群突然出现的奴隶是哪来的。因为打败了巡逻队,自以为安全无虞的她早就放松了警惕,没有任何应对突发情况的措施。她在混乱中想站起来都做不到,到处是鲜血、被砍断的肢体和甩丢的鞋子。

「是她吗?」

「对,就是她,带头的」

她听到身后传来这样的说话声,紧接着后背遭到猛烈的击打,传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她无力地倒在地上,被人从两边架起来,手脚用绳子绑住。这时她才看到袭击者的样貌,虽然也是奴隶,但眼神凶悍,一看就是杀过人的人,不是她熟悉的人或者组织。

陈嘉悦悲哀地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百人示威队伍一触即溃,她们玩命般逃跑,刚才进攻有多狂热现在逃跑就有多投入。但她知道不怪她们,毕竟身旁的工友都被砍得血肉模糊了怎么可能不跑?地上已成一片血海,就连滚动的人头都有四五个。

围观群众不少被吓昏过去的,大多数都丢盔弃甲跟着一起跑,地上掉了很多沙漏卖的橘子酒、鱼类便当和蔬菜水果。它们也被踩扁踩烂,和浓郁的冒着热气的血混在一起,发出浓烈的酸酸的腥臭味。

当然,进攻方也不是完全没有损失。最先冲上去的人被人群阻隔,后面上来的人一头撞上了她们,导致武器的误伤。几个不要命的奴隶一开始跟她们赤手空拳打了起来,甚至把一个拿着刀的人打得鼻青脸肿。一个板着脸孔的奴隶抢过一把刀在人群里大肆挥砍,竟连续砍倒两个蒙面人。但她们最后都难逃一死,变成了地上的尸体或者碎块。倒地的人成为了追击的阻隔,被打死的奴隶的尸体横在地上,起码有二十具。

薛宇莎被震天的喊声叫声惊醒,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她之前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屠杀,人都被砍成了零件,沙漏门口变成了一锅血汤。她完全不清楚这些人是哪冒出来的。

「姐妹们,撤退!」

又是刚才发起冲锋信号的那个人的声音,这些蒙面人迅速往来时的方向跑,动作整齐划一,就像事先训练过很多次一样。几个拿着长砍刀的人把死掉的奴友一刀一刀把脑袋砍下来,从一片血肉中生生拽下来她们的项圈带走,几个扶着伤者的跑在最后,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森林里。

从第八区赶来的巡逻队主力车队姗姗来迟,到现场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一片狼藉,仿佛人间地狱。王春轩把薛宇莎她们从树上解下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软成一摊泥,不管是被打得还是被吓的。看见老同事被打得面目全非,王春轩也心疼得无法呼吸,立刻叫手下人用车把队友送去医院。其他人在这里打扫战场,清点尸体。

「这伙人是哪来的?」,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米褐色蒙面人的人头问,可其他人都答不出。揭开面罩,下面也是一副普通奴隶的样子,项圈被收走后无法得知其主人的身份。真够狠的,王春轩直皱眉,纵使心理素质再好也被冲击到了。几个手下在路边把早饭吐个一干二净。

......

......

「恶心死了,这还让人怎么吃嘛」,烤鱼吃到一半的橘色头发少女不满地抱怨。

「动作太慢了,这样的来多少我杀多少,主联会也不过如此」,黑衣少女面无表情地用手把玩自己的短刀。

「哎呀安啦,不是管家团,估计是雇的哪个老财的私家军」

「管家团很厉害吗?」

「嗯……也有厉害的人吧。不过还是很难讲,毕竟我们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是说有没有会杀人的」

「有个“狂战士”,是她们的二把手,平时很难见到的。不过这事闹这么大,主联会还出手了,现在应该有管家团的高层在某个地方观察情况吧」

......

......

「好,你们撤回来了吗?死了几个?不错,干得漂亮,马上分散,别被人跟踪了」

宋澈一脸严肃地打电话,对面坐着主奴两人一起悠闲地喝茶。

「主人,这茶这么贵,真的可以给我喝吗?」

「喝呀小家伙,打了个大胜仗,你想喝多少都随便哦~」

「我就知道主人对我最好了!」,马薇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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