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受的祭拜环节结束之后,村长继东爷爷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我们也被允许重新坐下。

野鹭重新拿起喇叭。

「我代表花神大人向花神村的村民们表示感谢,让村民们过得幸福,是花神大人的使命。那么现在请大家随意享受美食美酒和歌舞」

「「「哦!!!」」」

广场上再次爆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们像冰冻的鱼突然解冻了一样动了起来,开始大声聊天,说笑。冒着热气的鸡腿、猪肉片一盘盘端了上来,一个个散发浓烈酒味的大木桶放到了人群中央。

凝固的空气化开了,气氛热烈得简直像换了一群人似的。

高台上,有人手捧巨大的托盘走上前,恭敬地向高台上的花神大人和其他几位鞠了一躬,然后把装满的食物和酒还有干净的手帕奉上。

花神手捧一杯酒,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回头和身后的四人聊起天。

一群穿着彩色布条做成的衣服的女人们走上高台,站在他们和所有村民的面前。她们的胸都很大,布条只是遮住了最关键的地方,其他的大片身子全部露在外面。下半身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转过身的时候甚至看不见内裤在哪,好像已经勒进屁股沟里了。

「好色啊沐荷,居然一直盯着她们看」

舒左手拿着一根鸡腿,右手握着一杯红色的酒,不满地盯着我。

「这大长腿、奶子和屁股...好久看不到一次,不看太亏了啊」

「你...你这么一说...我也要看」

「喝酒没关系吗?」

「干嘛,要你管,我还没尝过呢。这么多好吃的,我全都要吃一遍!」

「好好好...」

她脸色微红,看来还是对酒有点反应。我之前也想喝酒来着,但是我妈总是把酒藏得很深,找了半天也找不到。

坐在我身边的大多数是女人,但已经有一些男人往这边走了。

「哥,我要吃烤鱼!」

「鱼刚烤上,等会我拿给你」

「那你现在去给我拿点酒」

「酒这边不是有吗?」

一个年轻的姐姐一脸不满地瞪着靠过来的哥哥,随后她哥就在女人堆里坐下了,引起一阵尖叫和哄笑声。

看来是个风流的男人。

「呵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啊...」

身后传来一个老奶奶的声音,我转过身,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她的脸有点大,脸上的皱纹一点不比继东爷爷少,嘴唇干裂起皮,眼窝发黑而且很深。

尽管如此,老奶奶的眼神里仍然充满着深邃和慈祥,她伸出干瘪又黝黑的手,示意我坐过去。

我还想看跳舞,心里这么说道,但这个老奶奶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有种神奇的魔力,把我吸引了过去。

「呵呵呵,小姑娘,这边吃的多。她们都让给我吃,可我这一把年纪了,哪还吃得了这么多。你吃吧,多吃点」

她把面前的木托推到我面前,上面的吃的基本没怎么动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

水果什么平时能吃,肉就不能了,所以我拿起鸡腿就啃。

肉又嫩又细腻,表面沾的一层调料恰到好处,进嘴里充分和舌头纠缠在一起,让我的嘴疯狂地分泌口水。

真好吃啊!简直太棒了!我今天要吃到撑!

「好吃吗?小姑娘」

「嗯嗯...」

「可惜我老了,牙不剩几颗,吃不动这些大鱼大肉了」

她露出慈祥的笑容,张开嘴指了指嘴里的一片空荡荡。我不禁有些同情她。

「年轻的时候伶牙俐齿,一顿能吃两大婉饭,干活比男的都勤快。一手挑水一手劈柴,村里没人比得过我。可那时真没吃的,饿都饿死了,哪有饭吃?小姑娘,你们这代人可真幸福,遇到了花神大人来村里。吃的穿的都不愁啦」

我停下了嘴里的动作。

「老奶奶,既然这么说,您对花神的事应该很清楚吧?」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祭拜时的震撼和疑惑,正好这里有个一看就很健谈的老人。

「哎呦小姑娘哎,你可不能这么叫啊!叫花神大人的时候要记住带着大人,不能光叫花神,这是大不敬啊」

她拍了拍腿,慌张地说道。

「哦,哦,好吧」

因为我心里一直对花神没什么好感,所以就不想正常叫她。

「花神大人虽然不太记仇,但是谁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没必要的时候不会提罢了」

「看来您对她很了解呢」

「了解,当然了解。我是这村里第三了解花神大人的了。小姑娘,你问我别的我这老婆子不会,问我她的事你算是问对人啦」

「啊?那第一第二都是谁?」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野鹭和我家老头子了」

「您家老头子?」

等等,事情好像不太对。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自觉地和这个老奶奶保持距离,而且对她好像很恭敬的样子?

「对啊,我是继东老伴儿,你没见过我,我可认识你」

「继、继东爷爷...老伴儿...村长夫人!」

一没注意就大声说了出来,惹来周围好多视线。

「呵呵呵,叫什么夫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老太婆啦!」

「但,但是...」

「你是银石家的女儿吧?叫什么来着...你瞧我这记性」

「我叫沐荷」

没想到村长夫人居然认识我。

「沐荷,对,沐荷。这名字真好听,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就说,将来这孩子肯定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啊,我,这个...」

很尴尬,我并不是,反而成了臭名昭著的女流氓。

「你小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到广场上玩?带一帮子小孩到处跑来跑去的,跟男孩打架,还把人打哭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只能尴尬地笑两声,慢慢嚼嘴里的肉。

「算了算了,不提这事了,看你小脸儿红的」

「啊?我没有...」

顺手摸了下脸,发现确实有点烫,真是太羞耻了,我急忙喝了一大口酒。

顺便一提,我喝的酒是淡淡的梨酒,散发着梨的香味,喝多一点也不会醉,纯粹是解渴用。

「小沐荷,你想知道花神大人的什么事?正好现在距离那个还有点时间,咱俩聊聊」

「很多,就比如说...花神大人是怎么来村里的?她是村里唯一一个不姓李的人吧」

虽然有点在意她说的“那个”是什么东西,但我现在更想知道花神的事。

「哦,这可说来话长了。她应该给你们上课吧,你们管她叫梁老师」

「是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梁老师就是花神大人的事,吓我一跳」

「呵呵,花神大人本名梁世音,叫梁老师是没错的」

「您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当然,我知道的事可多着呢,小沐荷,你要听吗?」

「要听要听!」

就在这时,人群中的男人们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我扭头一看,跳舞的女人们跳着跳着,身上的布条越来越少,越来越色气。

白花花的肉在眼睛里晃,甚至有的女人也在跟着起哄,叫着「脱光,脱光」之类的话。

「你真的要听吗?」

老奶奶笑着问道。我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咬咬牙说道。

「要听!」

「那好,我就开始讲」

......

......

「继东,这大水怎么还不退啊?稻子都淹了,玉米也泡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这水快把人都冲走了,庄稼哪能扛得住啊?真他妈的倒霉,去他妈的!」

六年前的花村十分贫瘠。本来粮食就不多,收成还不好,最近几天连续下大雨,小溪的水从到了村里,把庄稼全淹了。

「马上要收了,这下可好,全没了,全没了!村子完了」

继东执掌村里大事小事已有三十余年,和老伴楠芳两个人德高望重,都是辛辛苦苦干出来的。

他们见过疾病,见过群狼进村,见过森林起火...在继东的领导以及楠芳的辅佐下都一一挨过去了。

但眼下这场大洪水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好像老天爷从天上倒水一样,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水涌进村子。

村里已是一片汪洋,雨是停了,小溪上游的水仍然源源不断地涌入。

「粮食收不上来,我们去吃果子!森林里的果子那么多,只要往里走一点...」

「楠芳,别傻了,这大水把森林也淹了。怎么走过去啊?」

「难道就这么饿死吗?」

家家户户存的粮食在一周后几乎全部吃完,当大水褪去时,庄稼的惨状让所有人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啊!」

「老公,稻子全倒了,泡烂了」

「呜呜呜...」

女人们在庄稼地里放声大哭,男人们咬牙切齿,唉声叹气又无可奈何。

「还有一袋米,给孩子吧」

「你多少吃点」

「不,我不饿」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每个人家里,只有孩子们特别兴奋,每天都跑出去玩。

「发大水啦!发大水啦!」

「哎,你敢泼我,看招!」

「嘿嘿嘿,追不上追不上~」

森林里去摘果子的大军浩浩荡荡,附近几公里的果子很快都摘完了。

「再找找,肯定还有」

「那棵树看了吗?」

「摘过三遍了」

分到每个人手里的果子也只有一点点,很快就被饥饿的村民们一扫而光。

「往里走,往里走!里面还有!男人们拿着家伙,跟我进去!」

继东拖着衰弱不堪的身体,强撑着带领村民们向森林进发。

当他们第一次抓到野兔时,所有参与打猎的男人们都疯狂了。

「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你们活!跟我往里冲!看到什么杀什么!杀了就有肉吃!」

木棒上绑着坚硬而锋利的矿石,男人们用武器对森林里的野兔和鹿进行残酷的屠杀。晚上回来的时候,几乎人手被动物血染红,有的人甚至脸上身上都沾了血,跟血人一样,但脸上乐开了花。

一顿丰盛的晚餐后,村民们全都觉得活过来了。

「妈妈,太腥了,不好吃,我要吃饭!」

「儿子乖,没有饭吃了,肉烤一烤也挺好吃的」

孩子们围着火堆乱跑,大人们又累又欣慰,总算有东西吃了。

「感谢村长!」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然后村民们心里的压抑和感激一齐爆发出来。

「「感谢村长!谢谢!」」

继东已是五十五岁了,他面容憔悴,十分疲惫,躺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不用谢我,是大伙的功劳,明天继续努力。坚持大半年,等过了冬就好了」

村民们更加坚定信念,每天都在往更深处进发,因为森林边上已经没有动物了,全都被吃掉或者吓跑了。

孩子们弹弓打鸟,树上甚至听不见鸟叫。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当花村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时——

有一天,出发打猎的五十人队伍只剩下三人踉踉跄跄地跑回来,浑身是伤,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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