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空气阴冷潮湿，雨滴无法忍耐逐渐落下。

花神村成百上千个房屋笼罩在山和云的阴影中，毫无生气，就像刚被洗劫过一样。几十年的老树在强风的压迫下弯了腰，院墙外的土路上零星散落几件蓝衬衫、白毛巾和粉色胸罩。

先遣队的男人们站在村子的主路上茫然环视四周，想找到一个人问问现在村子的情况，但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他妈的，死光了吗？操！」

甩了甩自己的长发的火大声咒骂道，刚才他急匆匆地闯进旁边的几间房子，却只看到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子躺在地上，柴火堆散了，滚得到处都是。弱不禁风的木门敞开着，被风吹得一开一合，摇摇欲坠。

几乎每家都是这样，有一家的灶台还在烧，把锅里的菜烧成了一堆木炭。有一家的狗被咬死了，死相凄惨无比——浑身都是血洞，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块肉。

「有人吗？」

「有人吗——我们回来了——」

几个年轻小伙子对着四周大喊，但无济于事。恐惧和担忧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占据每个人的内心。

看着始终沉默地拿着火把的几个人，火提高音量。

「我说，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火，你说什么屁话呢？这么大的村子，都死了？怎么可能？」

志伟拿着长弓，恼怒地回应。

「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有！」

「那你看到尸体了吗？」

火一愣，红着脸争辩道。

「让蛇吃光了吧」

「蛇能吃骨头吗？而且怎么没有血啊？拜托你犯蠢就不要跟我们讲话好不好？」

「那你说人哪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

「你——」

连星举起手阻止了争吵，因为前面跑过来一个气喘吁吁的打猎队队员。

「小川，发现什么了吗？」

「前面、前面有人死了，一、一个老太太，还有...小女孩、在院子里」

连星眼睛一亮。

「快带我去」

「是」

刚才一进村发现没有人影，连星就派几个人往不同方向找，目前只有小川一个人回来报告。

人近，乌鸦纷飞。一大一小两具尸体都布满恐怖的血洞和牙印。她们躺在一起，老太太怀里抱着小女孩，她干瘪的手被乌鸦啄得只剩骨头，身上的肉也大多被夺走，空荡的衣服徒然包裹着骨架。

看到尸体的时候火打了个哆嗦，其他人的脸色也发白。

连星把火把交给贵，蹲在尸体旁仔细查看。浓烈的尸臭散发出来，他轻轻翻了翻尸体，看到了无数个牙印。

「是蛇」

老人的后背像用耙子翻过的田地，啃得不成人形，连星不禁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星脑海里出现老人抱住小女孩被数不清的蛇啃食身体的画面，不禁有点反胃。

「啊，是、是琴华奶奶...还有小羽枚，你们...」

后续跟上的一名长得细高的队员发出声音，随后便捂着嘴跑到远处，扶着墙干呕。手持火把的男人们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气得跺脚，骂骂咧咧。

连星起身，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流泪，想骂人，想砸东西，但是他的身份告诉他，他不能。于是他戴上冷漠而冷静的面具，从贵手中取回火把，点燃了她们身上残破的布。

「连星，你这是——」

「把尸体烧了，免得有瘟疫，这是花神大人指示过的」

「可是那——」

「这是命令，现在烧了她们」

众人纷纷把火把贴到尸体上，尸体像火堆一样烧了起来，发出阵阵臭味和焦味。

几个被派出搜索的年轻小伙子一脸沮丧地跑了回来，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结果。他们要么没看到任何人，要么看到了类似的尸体，难免心生恐惧，急忙跑回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

一向幽默开朗的贵也板着脸，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队长身上。

「如果被蛇咬死，起码和她们差不多。咱们村的其他人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要赶紧找到他们」

「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找？」

连星很想说「不知道」，但他不能。

「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除了村里有蛇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假设花神大人还活着，她一定会先带着大家跑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你是花神大人，你觉得往哪跑最安全？」

「往山上跑？很多陡的地方蛇爬不上去，我说连星，你真觉得蛇多到这种程度？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哪边的山最陡？」

志伟双臂交叉，不假思索地说「那自然是南边的矿山，跑到矿山上，蛇很难认路」。

矿山群崎岖多岩、高低交错、山洞层出不穷。有些地方四通八达，有些地方蜿蜒曲折，堪称迷宫，就连常年在内工作的矿工也不能辨其全貌。

「会不会跑到小溪那边？」贵提出疑问。

「不可能，蛇会游泳吗？」志伟反驳。

「没见过，你们有人见过吗？」

小川抬头，「我见过小草蛇在小溪里游，但游得不快，不知道这种蛇会不会」。

众人陷入沉思，连星左看看，又看看，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所有去侦查的人都回来了吗？」。

他派出六人，却只回来五人。

「雨明呢？回来了吗？」

「雨明不在，还没回来」

「我记得他往——」

「队长——队长——」

北边的路上忽然出现两个人影，同时传来年轻男人的急切喊声。连星一看，正是没回来的雨明。只是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他们一瘸一拐，走在雨明身边的似乎是个女人。她留着马尾辫，很好辨认，只是衣服穿得很奇怪。打了补丁的蓝裤子破旧而肥大，上身没穿内衣，只套了一件黑色长袖，胸襟敞开，圆润的双乳裸露出来。

女人看上去十分虚弱，走路都困难，只能把手臂搭在雨明肩膀上被搀着走。

众人连忙迎上去，连星、贵、志伟和火惊呼「野鹭大人！」。

野鹭勉强露出笑容，光脸上就有好几处擦伤，跟花神祭夜晚那个威严十足的主持人截然不同。

「你们终于来了」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其他人呢？我们应该怎么办？」

连星一股脑抛出问题，野鹭直截了当地回答。

「让你的人向北过小溪，救花神大人和大家」

......

......

花神大人打断了潘叔。

「想出山我又没拦你们，大大方方离开就行了，何必在这里打打杀杀？」

「哈哈哈哈，大家听到没有？这女人怕了！她不敢跟我们作对了！你们的“花神”也不过如此嘛」

潘叔肆无忌惮地挑起双方的对立情绪，我看到花神大人身后的人们已经脸色铁青了。

花神闭上眼睛，「唉，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因为你们受伤而已。蛇灾当前，村子已经被祸害得不成样子，你们不帮助大家渡过难关反而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这样做到底是为了村子好，还是为了趁乱自己当村长？花神村交给你这种人我怎么能放心？」

「哼，说得好听，村里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你这个妖女！狼灾那次害我们一次还不够，现在又来第二次？我们不想再受这种罪了！」

「我为什么要害自己的村民？你们都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潘，你的借口太虚伪，演技也太拙劣。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离开村子，或者死，选一个吧！」

花神大声宣布，我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既然如此，咱们没什么好聊的了」

潘举起铁棒，山、万丰、小春等人纷纷跟着举起武器，花神大人这边大多赤手空拳，卫队的人走上前形成屏障，但不过十几人。

壮如熊的威站在最前面，就像一面城墙。

「敢伤害花神大人都给我死」

他确实很有气势，我看到出山派有些人悄悄退了两步。

「别人随便，就是别把梁世音杀了，我要抓活的！他们没有武器，不用怕，给我上！」

「上啊！」

小春、山一起大喊。

与此同时，李威大喝一声「保护花神大人！」迎向对面，身后的男人们也跟着冲了上去。

两拨人顿时撞在一起，刀光闪过，鲜血喷涌，男人的骂声，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尘土飞扬，四五个人倒地，被无数只脚踩过。

「啊！」

舒紧紧抱着我，颤抖不已。我也被这种血腥残暴的场景吓到了。

万丰起初有些犹豫，但看到一个“战友”倒下后大叫着挥舞菜刀，一下砍在某个男人的胳膊上方，菜刀卡在肌肉里，鲜血涌出。被砍的人当场倒下，痛苦地呻吟。万丰失了武器，楞了一会，迎面被文凯一拳砸中，向后倒在地上，又被后面往前冲的人踩了十几脚，不省人事。

卫队队长威死死保护在花神大人面前，面对刀棍浑然不惧，左躲右闪，瞄准空隙反手一把夺过铁棍就是左突又挡，专敲敌人的脑袋。叮叮当当几下就打倒四个人，让他们抱着脑袋在地上痛苦呻吟。

小春和郁香等女人躲在人群后面不敢上前，郁香咬着牙死死瞪着出山派的人，小春则把头背过去不敢看血淋淋的现场。

威和潘叔铁棍相交，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潘叔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铁棍有些拿不稳。山冲过来，手里拿着菜刀，两兄弟看了一眼，同时点头，向威冲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文强也加入战斗，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锄头上去就抡，把三个人吓得往后退，有一个还摔了个仰面朝天。

「小心右边！」

郁香大喊，文强刚一转身就被人一脚踹翻，无数棍棒乒乒乓乓落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威一棍捅了一个人后把后面的人也砸倒，但脑袋上也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一扫，狠狠抽到山的嘴巴上，把他打得转了一圈才倒地。

不过出山派还是逐渐占了上风，花神大人这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很快只剩女人和为数不多的几个男人了。出山派那边站着的还有四十个男人，情况不妙了！

舒彻底被刚才血腥的场面震撼得眼神发直。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人，抱着不同的部位在呻吟，也有的人动都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地上到处是血，他们的武器上、衣服上被染红了。双方暂时拉开了几米的距离，就算是我也能看出花神大人这边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

「完了，沐荷，花神完了」

舒在我耳边嘟囔。

「我们得烧这些灼青花，不然就没机会了！」

「真的有用吗？要是被发现，我们会被他们打死的！」

「你，你这个笨蛋！我们在这里埋伏这么久有什么意义？烧！现在就烧！」

冰凉的雨滴落在我的脸上，我一惊，猛地抬头看天。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