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大人的话让我很为难。
村子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有老爸老妈，有朋友熟人。那里空气清新，景色优美，附近的每座山每棵树我都知道长什么样。无数的童年回忆停留在村里的每个角落，老实说，离开了村子之后有种失去了根的感觉。
镇上的生活非常舒服。有方便出门的汽车，好吃到爆的饭菜，整洁的建筑和宽敞的房间。不管是街上的行人还是楼里的人都不再土里土气，而是温和友善，举止有礼。不管是酒店里还是酒吧里都很暖和，我这辈子第一次洗这么舒服的澡，身体都散发出一股香味。
不管怎么选择，都有遗憾。
「两个地方我都喜欢」，我实话实说，「这里无可挑剔，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但我也不想抛弃村子」
「是么」，花神大人放下杯子，用一双看穿一切的深黑色眼眸看着我，「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
「那是什么意思？」
小清失去平衡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地上一滩糜烂的淫汁反射着刺眼的灯光。
黄国宇站在她身边，像故意展示一件好东西一样展开右臂，周蕾带头鼓掌，柴皓同、庄爽和花神大人也跟着鼓掌。
「各位客人尽兴了吗？接下来我叫几个小妞儿跳个舞，你们说是要全裸的、半裸的、还是捂得严实的呢？」
庄爽看柴皓同的眼神更不对劲了，柴皓同连忙说道，「不必了兄弟，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客气。你也忙活半天了，歇歇吧」
「你也说不用客气了，我随便叫几个来跳跳，助助兴吧」
他低头踹了一脚地上只穿制服上衣的小清，「给我起来，你想趴到什么时候？蠢母猪」
小清闷哼了一声，看起来体力耗尽了。花神大人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封装好的蓝色花瓣递给我，我心领神会，撕开封装膜，把花瓣放在她鼻子前。
「好点了吗？」，我问道。
「嗯……」
她开始不出声地流泪，用手来回抹脸，眼眶红红的。我伸出手拉她起来，帮她一点点把裤子穿上。她的身体比想象的要沉重，光是穿上裤子就花了一分钟。
看到她踉跄地往外走的模样，我上前帮忙。
「我扶着你走吧」
她看了一眼回到椅子上喝酒的黄国宇，小心翼翼地哽咽道：「不用了，谢谢你」
「李妹子，没必要在乎那只母猪，回来喝酒吧，咱俩喝点」
黄国宇劝道，我心里不舒服，他今天做的事有点过分，就算把人当玩具也不该这么粗暴对待。
「等下，我马上回来」
没时间跟他吵架，我扶着小清走出门外，嘈杂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咚咚咚的音乐声震得我想把喝进去的酒吐出来。
「洗手间在前面右转」，她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我带着她走到厕所，把她扶到洗手池旁。水龙头这种东西真神奇，一拧就出水了，她一边哭一边用清水洗脸。
「谢谢你客人，像你这样善良的人太少了」
「我说，你换个工作如何？这样一直受气也不是办法」
「赶快回去吧，他们在等你」
对着镜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和刚才装有“狂欲粉”的小瓶子差不多。我以为是什么类似的东西，就上前阻拦。
「这是口红」，她虚弱地笑了笑，「干我们这行，必须时刻保持精致美丽。老板说过，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脸上的妆不能花」
「他这么欺负你，你还认他当老板？」
「嗯」
「为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我向她逼近，她被我盯着，后退到洗手池另一边，低下了头。
「这是我自己的事，请客人不要再问了」
「我想知道，如果能帮你的话……」
「你帮不了我」
「我是花神大人的秘书，不管有什么问题，只要和花神大人一说……」
「没用的」，她抓住我的肩膀，强忍哭声，眼泪又流了出来。「在这个镇上，那个姓柴的，姓韩的，还有老板，没人能反抗得了他们。执意和他们过不去的话下场绝对会很惨的」
「既然这样，你去别的镇不就得了」
「跑不掉，这条街到处都是老板的人。出了这条街，很多路口都有姓柴的那个人的手下。一旦被抓住了……」
「会怎样？」
「他们的残忍是你想不到的，我的父母……已经坐轮椅了」
「啊？怎么回事？」
「那个姓韩的干的」，她确认我身后没别人，压低声音说：「他们要拆我家的大房子，给的钱也不少。但那是我父母辛辛苦苦盖的房子，已经住了几十年，怎么舍得？他们死活不让拆，然后有一天……」
「有一天？」
「那天下雨的下午，我还没放学就接到电话，说父母都进了医院。打车到医院后，医生说……医生说……」
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蹲在地上把头埋进手臂里呜呜哭。我心里堵得慌，不断抚摸她的后背。
「算了，别说了」
她哭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眼神发愣，「他们的脚筋都被挑断了，终生残疾，没法走路」
「这么狠？是韩建林干的？」
「嗯」
看来韩建林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太过分了，我去跟花神大人说说，她一定会狠狠惩罚他的」
「千万不要，会把你也连累进去的」
「等等，那黄国宇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一伙的，父母住院后姓韩的假惺惺地派人来看望，拿了一点钱，很快就花完了。我借遍了亲朋好友，连初中老师都借了，最后实在拿不出钱……老板就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去他那里上班，每个月工资很高。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谁知道竟是做这种事！他给的工资确实很高，足够我还债，但养活一家三口人就勉勉强强。如果我跑了，他们要饿死的」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韩建林和黄国宇狼狈为奸。恐怕真正的目的是小清这个人，要她出卖身体和尊严给他工作。
「我让花神大人帮你再找个别的工作，工资高一点的」
她拼命摇头，「千万不要，我一个高中没毕业就辍学的女孩去哪找高工资的工作？」
「花神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说着我就要往回走，她用力拉住了我的袖子。
「算我求你了客人，你要是跟他们说了，回头老板肯定要找我算账。到时候受的罪可不止今天这么简单了，店里有别的女孩子信了男客人的话，跟他一起私奔了。没想到在车站门口被老板派人拦下来，抓到车里送了回来。老板把她绑在架子上用鞭子抽，抽得整栋楼都听得到她的惨叫。还把她衣服剥光，让店里所有男服务员轮奸了一遍。不准她吃饱饭，不准她睡好觉。持续十天下来她已经精神崩溃了……」
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竟做出如此畜生的事！
我决定当面和他对峙一番，哪怕吵架也没关系，他肯定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时，我突然听到隔壁男厕所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后是吐痰的声音。
「喝多了？」，黄国宇的声音传来。我们俩赶紧闭上嘴，小清用手势催我回去，我让她先回去，把耳朵贴在墙上听。
「没没没」，是柴皓同，「兄弟，帮我个忙」。
「你从来不求人的，怎么？这次是谁碍着你生意了？」
「我生意好着呢，这次不是生意的事」
「那是什么事？感情上的事？那庄妹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长得也漂亮，又在你手底下干活，彼此知根知底，你从了她多好」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对女人都没感觉」
「胡说，我家那个小母狗自摸的时候你是不是硬了？咱们兄弟就别遮遮掩掩的了，你干脆一点，跟我说要什么样的妞儿。我一个电话，没人敢不来！」
怪不得小清说他这么坏，我猜他用类似的手段已经掌控了很多女人。
「不是我不喜欢你的女人，而是我其实心里一直放不下一个人」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黄国宇小声说：「那不行啊，你们可是这么多年的！@#……哪能%&*啊」
声音好小，听不清。
「本来我已经放下了，但是她@#￥来的那个&*%很明显是@#￥，如果让她去，其实就@#￥手了」
啊啊啊到底说什么呢！关键的地方一个都没听到！
「那你说怎么办？她肯定会拒绝」
「努努力吧，实在不行让老韩帮我」
「你可别把事搞砸了」
在这之后传来哗哗的尿尿声。我立刻离开厕所回到房间。
挺着大肚子的黄国宇依然戴着那顶草帽，嘴里叼着冒着烟的棒子，地上攒了一堆他弹掉的烟灰。小清不在了，换成了另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柴皓同也没回来。
「你是什么东西？就是一条狗罢了！整天董事长董事长的，贱不贱啊？是不是让他操过无数次了？」
「庄爽，别以为我好欺负。像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我们董事长，别做白日梦了」
「你说配不上就配不上？满嘴喷粪的玩意儿，给黄老板当小姐去吧！」
没了柴皓同在场，庄爽和周蕾口无遮拦地对骂，吵得花神大人扶着额头皱眉。黄国宇劝了劝，但没什么效果。
坐在黄国宇身边，他身上散发的呛鼻的烟味让我越来越恶心。
「黄国宇」，对这个人渣就该直呼其名，「你平时都是这么欺负店里的女服务员的吗？」
他扭头，惊讶地看着我，似乎这话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
「李妹子，那都些下人，没必要在乎。你可能还不习惯吧，这洪庆镇大得很，靓妞儿要多少有多少。玩坏了换一个就是了」
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我更生气了，我提高声音，「这么说你玩坏过很多女人了？」
「嗨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她们干嘛。来，喝点酒」
他举起酒杯，和我放在桌上的长岛冰茶轻轻撞了一下，然后爽快地喝了一大口。
「李妹子，你刚从村里出来什么都不懂，我也理解。这社会比你的村子复杂多了。每个人都为了赚钱拼命挣扎，都想踩在别人身上去活。如果你不踩，就会被别人踩下去。我知道你想帮小清妞儿，但是你像她这样的小妞儿还有成千上万个，她们没有工作，要么考到外面上大学，要么在镇子上做点收入微薄的工作。你帮得了她一个，帮得了所有人吗？」
「那也不必这么欺负她！」
「我算下手轻的，换成店里的其他客人只会更狠。早点让她适应这里的工作也好」
「非得做这种工作不可吗！肯定有很多别的工作吧！」
「有，真有。比如普通的点餐、端盘子」，他摊开手，无奈地说道，「但是客人不会因此付那么多钱，店里的收入就少很多，到时候发不起这么高的工资，大家统统都得饿死」
「这……」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